“纳妾？”甄氏若有所思，随即便否定了这个决定：“筝丫头刚这样，我就想着给子墨纳妾，也太对不起她了，我就是再着急抱孙子也干不出这事。”
刘妈妈点头表示赞同：“您说得对，大奶奶能不能有身孕，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日子还长，大奶奶福泽深厚，定会诞下自己的孩子。”她只是不忍看大夫人思孙心切，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却忽略了柳筝的感受。
甄氏蜷起双腿抵住自己的下巴，突然想到刘妈妈刚才的话，抬起头问：“对了，你刚说苏子宸还跪在老夫人门外？”
“是呢，还下着雨一直跪着，不吃不喝。老夫人劝了几次没用。那孩子也可怜，前些日子落了榜，又接连遭受打击，估计心里苦着呢。”
老夫人门外，苏子宸一身青衣素装跪在廊下，一群丫鬟撑着伞，端着饭菜，围着不断劝他吃点东西，哪怕喝一口水也行。可他硬着脖子愣是一动不动。
姜妈妈出来拉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老夫人坐不住了，再这么跪下去，迟早要了他的小命。她吩咐姜妈妈取来团垫，铺在苏子宸旁边，自己拄着拐颤巍坐了上去：“都是大人造的孽，却要孩子来承担，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祖母陪你一起忏悔。”丫鬟们当即跟着跪了下来。
苏子宸大惊，歪着身子想要扶祖母起来：“祖母您这是做什么呀！地上潮湿您的身体怎能受得住！您这样岂不是要孙儿背上不孝的骂名吗！”
“何为不孝？我看你挺孝顺的，你母亲企图谋害筝丫头的性命，祸乱我将军府，你还能不吃不眠为她求情，把祖母架在两难的境地，是孝！”老夫人挡开他的手，不徐不慢道。
苏子宸缩回胳膊：“我……”他往后退两步，重重磕了一下头：“祖母，她毕竟是我亲生母亲，现在生死不明，您叫我如何当做她不存在一样生活？”
“生死不明？你觉得我会杀了她？呵，若是要她死，甄氏将第一个动手，你以为我是在防你母亲？现在这样对她最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子宸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苦苦哀求，祖母愣是不说一个字，原来是自己一直误会祖母，扰得她老人家不得安宁！
看着祖母面容疲倦，脸上的皱纹好似刻进了心里，她已经为母亲操碎了心，自己还在这里胡闹，巨大的悔意席卷而来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抬起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我错了，祖母，孙儿知错了！孙儿……”
“住手！好孩子，祖母……”老夫人话还没说完，苏子宸便趴到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不知是为了母亲，还是自己。
老夫人轻轻安抚他的后背，而后在姜妈妈的搀扶下起身：“起来，咱们进屋。”苏子宸手撑着地站起，由于长时间跪立，差点重心不稳摔了出去，幸好被丫鬟扶住。
姜妈妈给他端来一碗热茶：“最近下雨湿气大，快喝口茶祛寒。”苏子宸点头表示感谢，接过茶盏却放到一边，抬头看向老夫人认真道：“祖母，孙儿知错了，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
“再不问母亲去了哪里，母亲一直希望我高中状元，可我却名落中山辜负了她，今后一定加倍努力，下次科举定不会再辜负母亲和祖母。”
老夫人手指沿着杯沿摩挲：“我所望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幸福美满。那你呢？”
苏子宸微微发愣，长这么大，母亲和父亲从不会问他想要什么，只会说他应该要什么，他所望，那是他配想的吗？窗外的雨下得噼里啪啦，搅得他脑子浑浑噩噩。
片刻失神过后，他摇摇头，最终咽下心中所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方能长久，人这一生啊太短，只怕是还没活明白就半截身子入了土，莫留遗憾。”提起遗憾，她这一辈子可太多了。当初元氏哭喊着要跳河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将军府人尽皆知，她才知道苏子宸想要参军一事。
她本想劝元氏放手，让他能独自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可她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一提这事就闹，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元氏不在，她便想让苏子宸自己选择。
苏子宸还是沉默，老夫人不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让他父亲过来一趟，随后在姜妈妈的搀扶下回到里间。
老夫人离开许久，苏子宸才反应过来，他也有满腔热血也想纵马横刀，可想要两个字就像卡在喉咙里的刺怎么也吐不出来，甚至一想到之前母亲的反应，就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是怎样离开的慈安堂，又是怎么回到的自己的书房，呆坐在桌案前，看着摞得比自己还高的书本，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苏建邦从门外进来，他这段时间一直不曾回来，估计连母亲的事都不知道，也是，母亲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在意，苏建邦依旧面无表情，当看见满身颓废气息的苏子宸时，挤了挤眉心：“如此怠慢功课，如何考得上！”
对这个父亲，他彻底寒了心，说再多也是多余，他站起身拱手一礼：“父亲责骂的是，只是儿子今日实在疲惫，只得先回房休息了。”苏子宸抬脚就走，到了门边步子一顿：“祖母让您过去一趟。”紧接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苏建邦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什么东西，五味杂陈。他恨元氏，连同苏子宸他也一同疏远，自知做不到爱憎分明，只好每次回来关问两句也算是尽一点父亲的责任。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褪去一身的市井气息，前往老夫人房中。“儿子给母亲请安，不知母亲找儿子来有什么事要吩咐。”苏建邦拱手弯腰站在老夫人廊下。
老夫人房门紧闭，久久没人回应。他又喊了几声，良久，姜妈妈从里面走出来：“老夫人刚歇下。”
闻言苏建邦准备告退，被姜妈妈拦住：“二老爷慢着，老夫人说了，让您到祠堂先跪着等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