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亲爱的妹妹，你是在阴谋论，还是有证据？”
“一些小道消息，”音安年看着阴雨中的花园，心情一如外面的天气糟糕。
音尧年轻声笑了笑，说：“这种话，最好有证据才好出口。”
“呵，月的事就是前车之鉴，”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证据，只要找总会有的，但没有必要。对我们来说，老肯顿没了才更好。”
“哎，西德·肯顿可不好对付。”
“哥哥就这么肯定接下来掌握肯顿家的就一定是他？”音安年淡然回头，看着音尧年，平静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奇艺的光。
“嗯？”音尧年挑了挑眉，耐心问道，“妹妹又知道些什么？”
“一些小道消息。”
“说说吧。”
“听说老肯顿修改了遗嘱，西德·肯顿着急忙慌从旧金山回来了，在纽约住了一个星期，都没去成岛上。反而老肯顿将别的儿子都见了个遍。包括他一直不喜欢的，跟第一任妻子生的两个儿子。”
“有点意思，”音尧年饶有兴致地敲着桌子，“照理说，失去了宋正月之后，老肯顿无论如何生气，为了家族企业更好的发展，应该会将财产留给比较有手腕的西德才对。”
“一个星期前，芭芭拉从巴黎飞回来了，老肯顿也没见她。”
“看起来这母子俩都讨他嫌了。”
“他的意图想来难猜，不知道他最后是如何安排的。”音安年看向哥哥，“你有没有接触过他的律师？”
音尧年摇了摇头：“他一直在岛上，出入都有老肯顿安排的人跟着，没有私下接触他的机会。”
音安年点了点头，起身要走。
“你要去哪里？”
“医院。”
“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吗？”
音安年摇了摇头。
“她若是一直不醒，你打算怎么办？”
“养着她，反正是自家医院，她想躺多久都行。至于计划，我替她执行。”
“你确定？商战可是很累人的，之前你们的计划里，两人配合作战还好，现在你一个对上肯顿家可不轻松。”
“嗯，可能会需要哥哥你的援助，就像这次。”
“你知道我不会为了你们的闹剧，搭上音家。若是像这次这种乐子，我倒是很愿意帮忙。”
“我明白。”
“那她家人那边？”
“先瞒着，等葬礼后再做打算。”她说完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音尧年，“言家兄弟那里，我没跟他们说实情，你注意别露馅。”
“连你心爱的阿颂都瞒？”音尧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妹妹了。
当初那么单纯可爱的她，一去不复返咯。
他的心情还蛮复杂的。不过这样也好，连枕边人都能瞒得住的话，心思难猜，才不会被人欺负。
“他本来就不在计划内，无需知道。”
“你不怕他以后闹？”
“他不会。”音安年说完就走了。
留下吃了一大口狗粮的音尧年，表示有点噎得慌。
***
***
葬礼这天，音安年带着远程赶来的言昱祯，从纽约出发，乘坐直升机飞往卡尼维岛。
音安年见言昱祯一路忧伤的看着窗外发呆，心里叹了口气。想到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省的宋正月，她也陷入了悲伤中。
此时的两人倒是有了些共同的悲痛。
“她当初，就是这个路线去的吗？”
“嗯。”
“我走过她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
“……”
“查出来是谁下的手了吗？”
“西德·肯顿指使一个雇佣兵下的手，”音安年这些日子没有闲着，动用了不少关系，但终于抓住了人，问出了证据。
“等会儿会见到他吗？”
音安年看了他一眼，没有忽视他发红的双眼。
“你若是在葬礼上当众动手将他怎么样了，即便你哥手眼通天，也救不了你。”
言昱祯什么都没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说你没有忍恨的耐心。”
音安年的声音轻飘飘从耳机里传来，言昱祯转头看向她。没有如他料想的满脸仇恨，她的苍白的脸上，毫无波澜。
“让他死得太痛快，是对他的恩赐。我要让他体验失去一切的滋味，要他细细品味她经历的一切。”
“希望你，不要破坏我复仇的快感，也不要给我的阿颂添麻烦。”
言昱祯没有像以往那样跟她争辩，只安静地问：“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音安年摇了摇头，“你太弱了，这种层次，帮不上什么忙。”
“即便弱小，也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至少，我的技术就让你找回了——她。”
音安年终于转头看他。
这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大男孩，失去了挚爱之人。就像她自己当年，在这个年纪也失去了重要的人。这一刻，她突然就有点明白他的感受了。
“你的技术还可以成长，等你成为全世界首屈一指的黑客，能够突破任何地方的防火墙，也就能帮上忙了。再或者，宸晖科技成长为资本大鳄，成为引领世界风向的大企业，那你也就有了入场券。”
“这是她想做，而没来得及做的事。”音安年说着，转头看向了窗外，“她一直想凭自己的本事登上世界舞台，将老肯顿一军。”
“你真有心的话，就替她做这件事吧，毕竟，她都将股份送到你手上了。”
言昱祯愣了愣：“你知道？”
“当然，毕竟这是我也同意的安排嘛。”
他沉默了。
在他来之前，有自称宋正月律师的人找上门来，说宋正月有些东西遗赠给了他——宸晖50%的股份。
言昱祯由此一跃成为最大股东。
这事他还没跟任何人说过，具体的手续要等葬礼后回国再办，没想到音安年早早知道了。
“你们在计划些什么？”
音安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皱起了眉头：“你知道我们的计划，她跟你说的？”
言昱祯摇了摇头：“不是她说的。是我哥说的，你们俩在计划些什么？”
“这样啊，那他有没有说更多？”
“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音安年点了点头：“在当下，你不需要知道，等你成长到可以参与计划的那天，我会告诉你的。这是她跟我都一致认同的。”
听到是宋正月也认同的安排，他就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着抵达了卡尼维岛。
“现在，打起精神来，你只是以男朋友身份来参加她葬礼的人，不是什么复仇者。”
音安年说完，面无表情下了直升机。
一下来，就跟候在停机坪的西德·肯顿碰个正着。
“音小姐，你竟然还敢坐直升机来，真是勇气可嘉。”他对她颔首示意，说的话却满满的都是威胁，“听说你当初可是费了很大劲找我位姐姐呢。”
音安年不动声色，也微微颔首。下一刻第二辆直升机下来几个保安将她围了起来，言昱祯也走到了她的身边。
“西德·肯顿，不知道失去了最大靠山的你，怎么有勇气跟我这么说话。”
西德微微眯了眯眼睛，笑了。
不等他开口，本来已经慢下来的直升机螺旋桨，又重新旋转着上天了。
他惊诧地看着音家的直升机又飞走了，然后哈哈笑了起来：“看来音小姐也在害怕我嘛。”
“难得来一趟，只是停在山坡上有什么劲？自然是要四处转悠一下的，你说是吧，杀人犯？”最后三个字音安年几乎用听不见的声音说出来。
西德·肯顿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话。他的笑声，跟周围肃穆的葬礼氛围格格不入，后续到来的宾客、周围候着的人都纷纷对他皱起眉头。
音安年却没什么反应，等他笑够了，才说：“看来今天对你来说是值得大笑的日子。”
“说起来，你们还要谢谢我呢，若不是我，你们跟老头还不知道要斗到什么时候呢。”
“恰恰相反，我哥哥深表遗憾，毕竟老肯顿先生是他难得一遇的对手。”
“这样么，那不如考虑我试试？我也不比老头子差，甚至更胜一筹。”
音安年点了点头：“背后捅刀子的事，你确实比老肯顿先生更胜一筹。这样的对手，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见又有直升机降落，音安年没再说什么，不顾西德·肯顿脸色骤变，转身就走了。
直到上了肯顿家安排的电瓶车，言昱祯才用中文小声问她：“他就是西德·肯顿？”
音安年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今天只做参加葬礼的人？刚才你说的话，暴露了对他的敌意了吧，会不会打草惊蛇不利于复仇？”
“是你只做参加葬礼的人。我跟他已经撕了近一个月了，早就在明面上了。我想将他送进监狱里去，但是老肯顿帮他假释出来了。结果他反手就将老肯顿送去地狱。”
音安年语气冰冷：“不知道老肯顿死时后不后悔。”
言昱祯听完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疯子。”
“嗯，还记得月之前遇到的车祸吗，就是你用车挡住的那次，就是他让人做的。”
言昱祯抿了抿唇，闭上了眼，好半晌才将心头涌起的仇恨压了下去。他没再开口，直到车子在一栋蓝顶白房子前停下，才从仇恨里抽身。
“这是她小时候住的房子。”言昱祯说。
“嗯。”
“距离葬礼还有点时间，进去瞧瞧吧？”
言昱祯点了点头，两人带着一群保安进去，在门口被管家福克纳拦下了。
“抱歉，小姐，您的保安请在门外等候吧，屋里太多人了。肯顿家会保证您的安全的。”
音安年摇摇头：“我不会相信肯顿家族的安全程度，毕竟我的好友不过回家一趟，就丧生了。”
“您，您是音小姐？”福克纳这才认出她，他想了想，让开了道。
这段时间音安年为宋正月报仇，将西德·肯顿送去监狱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还真没有人能保证她在肯顿家的安全。
音安年带着十个保安声势浩大的进了屋子，没有理会屋里各大家族来人，让佣人引着去了宋正月以前的房间。
这里没有一个人。
今天来的人，都是冲着老肯顿的，没有人在意宋正月。
言昱祯看着眼前满布粉色的公主房，脸上露出一个像笑更像哭的表情。
音安年没有出声打扰他，只走到梳妆台那里，打开来，一个一个检查里面的小盒子。
“你在做什么？”言昱祯注意到了她的行为。
音安年示意他安静。
“拿一些她的旧物，我无法带她回去了，但至少，想给她在国内立个衣冠冢，也算是带她回家。”
言昱祯流露出浓烈的悲伤，点了点头。
音安年也没有多拿，只是拿了几件饰品、几本图书、几个旧玩偶、几件旧衣裳，放进一早提着来的行李袋里，由一位保安专门看守。
“走吧，去教堂。”
卡尼维岛上建有一座教堂，肯顿家族专门请来一位神父，在此供职。
今天的葬礼就安排在那里举行。
两人到达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音安年将保安留了一半在外面，带着言昱祯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静待葬礼开始。
没等多久，神父开始介绍死者生平——主要是介绍老肯顿，并为之祈祷，下边的亲友一同祷告。便有八个人出现，一边四人，抬着灵柩走向墓地。
大多数人都聚集在老肯顿下葬坑前。宋正月这边只有言昱祯和音安年两人带着保安。
随土撒入一些花瓣，葬毕，立上十字架。
音安年接过保安一直抱着的有橙花、百合、白菊的花束，放在了墓前。言昱祯则将一大束红玫瑰，放在了十字架下。
两人默默站了一会儿。
“要不要去祭拜一下她的妈妈？”音安年问。
言昱祯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不远处一座坟墓，那里的大理石碑已经有了斑驳的痕迹，显然时日不短了。
墓碑上的照片有些褪色，但是上面的人笑容却很好。墓碑下，放着一支水晶做的橙花。
“看来她来祭拜过了。”音安年指着花道，“那是她亲自画的，找了相熟的匠人做的橙花，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