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个月来，言昱祯都过得浑浑噩噩。
虽然白天他都保持冷静地上班，但心里装了事，显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大家以为他备受相思之苦，倒也理解他。
从那天安妮说人已经找到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他，只知道宋正月还躺在重症病房里没醒来。
太想见她了。
担心，前所未有的担心。
他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每天出了公司的门，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苍蝇。
回到家里，也没有一个人。
他哥这段时间因为音安年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只能到处跑动协调，基本也不着家。
也因此，他觉得宋正月的情况一定很不好。
这天，失眠到几乎彻夜未眠的言昱祯顶着两个黑眼圈到公司。
还没坐稳，一个消息炸得他跳了起来。
公司大群里，一个标题为《世界前首富佛朗西斯·肯顿离世》的新闻链接被爱吃瓜的莉迪亚分享进来。
紧接着，第二个链接《【讣告】露娜·肯顿紧随其父，遗憾离世》也被分享了进来。
“不可能！”
言昱祯大吼一声，颤抖着手点开第二个链接匆匆扫了一眼：
“前首富弗朗西斯·肯顿的第三个孩子露娜·肯顿因意外事故，于20xx年6月22日凌晨28分确认死亡，享年23岁。尊重其父意愿，丧事将与其父一起办理。
据悉，露娜·肯顿曾用名宋正月，一直生活在C国，并创办了一个科技公司——宸晖科技，果然虎父无犬女……”
“这不是真的，我不信！”
言昱祯拿出手机，连点几次都没解锁成功，急得他差点摔了手机。
“言仔，发生了什么事？”廖凡还未看群里的链接。
言昱祯没理他，冲出了公司。
他跑出来，冲到地下车库开车，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想证实这个消息是假的。
过了最初的慌张后，他心如死灰，打给言昱颂。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
“哥，你看到那个新闻了吗，宋正月还好好的活着是不是，你告诉我她没死，是不是”
“……我刚收到了安妮的电话，正要去公司找你，”言昱颂顿了顿，似乎在想措辞。
在他沉默的这一秒里，言昱祯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节哀。”
轰的一声，言昱祯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有些茫然地问：“哥，你说什么？”
“她医治无效，没救回来，已经跟她妈妈团聚了。”
“什么跟她妈妈团聚，她应该回来跟我团聚。你是不是搞错了？安妮不是说找到她了吗，她不是该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吗？你告诉我，这才是真的！”
“……人死不能复生，”言昱颂叹了口气，“安妮也很崩溃，以至于没能早点通知我们。”
毫无征兆，电话挂断了。
言昱颂将油门踩到底，也不管闯了几个红灯，一路飙到宸晖。没等车完全停稳，他就跳了下来，冲进电梯。进了公司，却没见到言昱祯，却被马维新拉住了。
“颂助理，请留步。”
“什么事？”
马维新朝自己办公室示意了一下：“请进来说吧。”
言昱颂想到音安年的交代，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了。马维新一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问：“新闻里说的都是真的吗？宋师妹她真的遇难了？”
“是真的。”
马维新震惊地张大了嘴，僵立当场，好半天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真是世界首富家的千金？”
“是前首富。她确实是肯顿家的孩子，但公司是她个人的，跟肯顿家族无关。说到这儿，我要提醒你——”
马维新回过神来，见他神色凝重，认真看着他。
“——宸晖科技，完全是宋正月这些年来自己赚钱成立的，跟肯顿没有一丝关系，她跟肯顿家早就决裂了。若是有人以此混淆视听，甚至有人想以此为由接手公司，都是阴谋，你警醒些。”
“是，我明白了。”
“安妮在公司也有股份，你要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就打电话给我，这段时间公司要辛苦你坐镇了。我弟弟，还是太年轻了些。”
“您弟弟？”
“言昱祯。”
马维新又张大了嘴。原来如此，所以宋师妹才会对这小子不同。
“他人呢？”
“刚才他看到了新闻，就冲出去了，没来得及拦住，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开车走了，”廖凡站在门口，气喘吁吁，“我刚才扫了一眼那个新闻，就跑下去追他，到地下车库，刚好看到他消失的车尾。”
“多谢。”
言昱颂皱着眉快步离开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他一边走一边查看到纽约的最近一班飞机——2小时后起飞。
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跳进车里，车门才关上，车就飙了出去，电话没人接，他叹了一口气，只能打给老妈。
“喂儿子，你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妈呀？”
“妈，你打电话给小祯，让他冷静一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女朋友遇难去世，他接受不了，可能冲动要飞纽约，我正往赶去找他，若你问出他在哪里，告诉我他的位置，我去接他。”
“什么？他才多大，就谈女朋友了。那个女孩子在纽约遇难了？”
“嗯。详细的后面我再给你说，你快打电话给他，他大概失去理智了，你的话他应该会听。”
“好好好，我这就打。”
言昱颂沉稳地踩下油门，一路蛇行抢道，终于在尽量不闯红灯的前提下，跟来时一样快地冲出去。
他不担心来不及拦住言昱祯，只担心他失去理智下开车要出事故。
紫花石小区外，他跳下车，看到停在路边的宋正月的车，松了一口气。
那小子果然回来拿护照了。
他没费力冲上去，为免在电梯那里跟他错过，索性等在车旁。
没过多会儿，言昱祯背着包冲过来了，见到他，红着眼，对他大吼：“让开，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她，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听你们的留在这里！”
“我不拦你，但是你有签证吗？”
言昱祯张了张嘴，愣住了。
“申请签证是需要时间的，我相信你的签证还没签下来。”
言昱颂说着打开手机，给他看面试时间，在两天后。
“还没？”言昱祯看着他，反应过来，“你帮我申请了签证？”
“嗯，那天宋正月发生意外之后我犹豫要不要帮你申请，这段时间看你状态那么差就帮你提交了申请，本来想着今天跟你说面试的事，没想到意外更快来临了。”
“你知道了什么没告诉我？”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同身受，如果今天出意外的是安妮，我一定跟你有同样的行动。”
言昱祯抿了抿唇，问：“签证下来需要几天？”
“面试通过了就很快。你应该也就需要等这两天了。”
言昱祯点了点头。
“刚才老妈来了电话，是你告诉她的？”
“嗯，我怕你开车出意外。”言昱颂说。
言昱祯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哥，这事不是真的，对不对？”
言昱颂看着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但是说不出来一个词否认这个消息。
“安妮在电话那头哭得很痛苦，我判断这个消息是真的。”不能去安慰安妮的他，何尝不是在煎熬着呢？
言昱祯茫然四顾，最后将视线定在了宋正月的车上，然后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言昱颂接住他的身体，叹了一声，直接将人塞进车里，送去了医院。
***
***
时间往前倒，回到宋正月遇难那天晚上。
音安年站在重症病房外，透过探视窗口看着宋正月。她身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各种仪器。
旁边一位医生正给音安年解释她的情况。
“她溺水时间太长，脑组织长时间缺氧，初步判断神经系统留有病变和遗留永久性后遗症的可能性非常大。”
“请说人话。”
“她可能在1-3天内苏醒，或者需要几年，也可能永远无法醒来。”
音安年：“说下去。”
“加上她后脑的伤还造成了震荡……”
医生偷偷看了看音安年的表情，见她面无表情，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她醒来后，还可能有头痛、头晕、恶心、呕吐和乏力等症状。”
音安年：“……治疗方案呢？”
“在她醒来前，我们都建议高压氧和注意观察身体，特别是肺部感染等状况，震荡只用静养就好。若是她没那么快醒来，那就比较麻烦，不仅要注意她溺水后病症，还要预防植物人并发症。”
“植物人？”音安年眼神一下就犀利起来了。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估计她在落水之初就因爆炸造成了后脑的伤，震荡下陷入昏迷。不幸中的万幸，她是仰躺在水里，没有因剧烈溺水而马上窒息死亡，但脑子还是缺氧太久了。”
“她不能躺在这里几年甚至永远，她还有大把的事要做。”
“事业、梦想、爱人，你都不要了吗，我们的计划怎么办？”音安年激动起来，拍着窗玻璃喊，“你给我醒过来！”
医生预料到她会激动，赶紧制止她：“她现在需要静养，您的激动对她毫无益处。”
音安年立即克制住了情绪。
“好，我不激动，给她最好的治疗，不计代价！”
“是，我们明白了。”医生点点头，认真将她的话记下。
“不管是需要请业界最好的医生，或是最好的药物、设备，统统报上来，我都批了。”
“是，我这就回去研究。”
“我只要她醒来，她绝不能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管！”
“好，这只是我们预测的最坏情况，不一定会成真，您先别激动。”
见她答应了不会在医院里乱来，医生回去找几位不同科室的医生商量治疗方案去了。
音安年一个人站在探视窗口，看着里面沉睡的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若是医生说的最坏情况成了真，她该怎么办？
宋正月在世的亲人，只有外公外婆了。
佛朗西斯？他不配。
是按照计划走，还是告知他们实情？
还有言昱祯……在计划里，他是不知实情的……
她正出神想着，查理匆匆走过来了。
“小姐，该您出场了。”
“已经通知过肯顿家了？”
“是，肯顿家想要接她回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音安年抿了抿唇，突然说：“你说我们现在去炸了他们来的直升机，给他们尝尝这滋味怎么样？”
查理惊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一向温柔的小姐突然说这样暴虐的话。
他顺着音安年的视线看到了里面躺着的人，明白了过来。
她这是生气了啊。
这友谊还真是令他羡慕。
“您不可以这么做，这是违法的。”
“他们怎么就可以这么做呢？他们完全不管法律呢。”音安年低声说。
“先生已经找了律师，准备起诉他们。”查理说。
“嗯。”
“走吧？”
音安年又看了她一眼，须臾之间作下了决定，就等她一个月吧。
她的计划，先由她推进。
若她一个月后没醒来，那再由她做出相应的调整。
***
***
跟肯顿家的扯皮，远超音安年的预估。
没想到对方这么无赖，竟然想将宋正月的死按在她们的头上。虽然已经预估了对方的无耻，但还是被恶心到了。
若不是音安年早早等在海里，早他们一步将飞机残骸找回，先一步找到了黑匣子，还真斗不过他们颠倒黑白的言论。
音尧年因此，专门飞了一趟北美坐镇，亲自下场跟佛朗西斯撕逼。
佛朗西斯即便体力不支，病魔缠身，两人依旧斗得难分难解，没败在音尧年手里。
就在音尧年还以为要跟这老头子斗到其生命的最后一秒时，让所有人意外的事发生了——佛朗西斯死于药物过量使用。
“这简直太荒谬了，”音尧年坐在书房里，跟音安年说，“我的对手突然死了，下场了，因为他自己的原因。我有一种寂寞，一种打空了拳头的空虚感。”
“哥哥，他不可能死于普通的药物过量，他身边有的是医生。我倒是觉得，他可能死在他家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