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白夜就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
从项目设立的最初，他就告诉研究员，这个项目就是为战斗乃至于战争而成立的。
而现在，白夜也再一次肯定和确认了雪雉的疑惑。
“是不是觉得不太舒服？”白夜坐在了实验室的椅子上，这里的椅子很稳固，不摇不晃，也不能转动，让白夜有些不太适应。
雪雉点了点头。
虽然抱有一些幻想，或者从白夜这里听到一些虚构的谎言。不，哪怕只是些托辞，或是忽悠，少女都愿意深信不疑。
毕竟，少女是被白夜拯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没有白夜，雪雉相信自己可能真的会饿死在哥伦比亚的街头。
所以，少女愿意相信白夜，她想要获得的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只要白夜说什么，她都不会去深究，也不会再去思考。
然而，白夜还是无情地撕碎了这种想法。
白夜就这么明确地告诉雪雉，我们正在研究和制造的，是一件武器。
“最初的武器被发明出来是为了狩猎，但是很快狩猎的对象就变成了同类；最早的源石技艺或许只是为了让生活更加便捷，但是很快我们发现，它们也让杀戮变得简单；你知道拉特兰教皇骑士的转轮铳械原型机吗，前文明发明这种武器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减少士兵的伤亡，但是事与愿违，除了能让游牧民族变得载歌载舞，它也成为了战场上死神收割生命的利器。”
“更多的人因此而丧生，从此战场成为了绞肉机。”
白夜的话语冰冷，让雪雉脸色苍白。
“当然，我们也要承认，有时候，人们在毁灭自己的路上变得更加得心应手的同时，其实也推动了文明向着更高的位置发展。”
“还是说说那些过去的故事吧。”
“前文明发明了导弹，用于在超远距离精确命中地方的高价值单位，但是只要将导弹的战斗部换成载人舱，杀戮的武器也可以变成探索天空的翅膀。”
“他们窃取了太阳的力量，这种可怕的力量一开始也是为了毁灭而诞生的。但是，在最后的时刻，我们恢复了理智，于是，足以摧毁行星地表的恐怖力量，成为了无尽的能源，这是文明发展和迈向更高层次的基石。”
不知不自觉中，白夜将“他们”变成了“我们”，是的，白夜压根不知道前文明的故事，这颗星球上诞生和覆灭过不止一个文明，鬼知道他们的故事。
从一开始，白夜说的就是自己故乡的事情。
“材料学、能源学、生物学……从宏观的尺度上来看，武器的发展确实推动了文明的进步——当然，前提是我们无视在这过程中死去的生命。”
“而从更加宏伟的，浩大的尺度上来看，发展武器确实能够提供一个文明的自保能力。当小行星从天而降，我们能够发生核弹将其推离预定轨道，而在假定中，如果我们遭遇了其他的文明，力量也就代表了话语权。”
“如果这么说，会不会让你稍微舒服些？”
白夜看向了雪雉。
“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就停下前进的脚步，动力装甲可以成为战士得心应手的武器，也可以成为了工人的工程服，探索者的保护，这一切，都取决于我们如何利用它。”
雪雉点了点头。
但是白夜却在下一刻笑了：
“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安慰你，但是我从来都不想要为自己辩解。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愿意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如果一切是为了文明，为了整个星球的命运，总得有人去做这些事情，而我，也愿意成为背负这一切的人。”
“我心我行澄如明镜,所思所做皆为正义。”
前提是，不涉及到自己在意的人。
白夜在心中小心地补充道。
是的，他就是一个无比别扭，极致矛盾的人。
作为一个在忠嗣学院长大的遗孤，他可以为了自己所爱的，和爱自己的人毁灭整个世界；但是如果不涉及到这些，他也愿意为了整个世界牺牲和燃烧自己。
luna应该庆幸，或者说，她早就从无数的世界线中认清了白夜的本质。从穿越后，她就一直在引导白夜用自己的执着去做正确的事情，而不会让他的目标与自己的道德观念相违背。
于是，白夜变成了，在拯救世界和文明的路上，顺便做点好事；而不是，为了拯救自己的文明，而去毁灭另一个文明或是世界。
所以，在luna的贴心安排下，白夜注定会成为两个文明的英雄，而不是一个文明的英雄，另一个文明的罪人，毁灭者。
虽然，并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角色，因为在这过程中，注定会有人死去。
“放心吧，小丫头，我也有自己的底线，和道德标准，虽然我知道，这其中的距离，全在于心中的一个想法，一个念头。它不是围墙，也不是坚固的堡垒，而只是一根简单的线。”
雪雉呆呆地看着白夜，她还很年轻，而且站得很低，目光远没有白夜那么深远，所以，她现在有些懵逼。
白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了，别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如果，我再告诉你，这个动力装甲，从设计开始就是为了保护一个年纪比你还小上一些的女孩子，你会怎么想？”
“诶？！”雪雉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啊？！白夜先生，您已经有女儿了？！”
“……”
白夜忍无可忍，伸手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唔！”雪雉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想什么呢？！那是我的徒弟！”白夜无语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不过，之前凝重的严肃的氛围此刻却一扫而空。
白夜发现了，自己似乎从来就严肃不起来。一旦认真起来，总会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打断自己的解决。
大概，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装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