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筝闻言低头看去，只见洁白的衣裙上一道醒目刺眼的血迹。顷刻间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正在挥手跟她告别，转脸又哭了起来。柳筝睫毛颤动，耳边的哭声变成了阵阵啜泣，越来越清晰。
“筝丫头，你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老夫人竟然也来了，她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老夫人一把按住：“你快别动了，好好休息。”
见老夫人嘴角耷拉黯然神伤，柳筝扫了一圈屋子里的其他人，发现甄氏正背过身去偷偷抹泪，苏子凝就在她身边轻抚她后背。
柳筝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伸手往肚子上探去，在摸到肚子的刹那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原本隆起的小腹此刻平坦如初。
“我……是不是……？”她面如死灰，无助地扒着老夫人的胳膊，只想亲耳确认。见老夫人别过头去，不肯作答，她心里有了答案。
“都说了，有了身孕就好好待在家里！”甄氏悲痛欲绝，心里的怒火蹭蹭直往外冒：“好劝歹劝你怎么都不听！我难道是害你不成！”她的手都在颤抖，这可是她日盼夜盼的大孙儿怎么能不气！
面对甄氏的怒斥，柳筝像是听不见一样，整个人面无表情僵在原地，宛如一具灵魂出窍的躯壳。
甄氏指着她还想说些什么，可看见柳筝惨白的脸时，又怎么都说不出口，顿时泄了气瘫坐在暖榻上放声哭了起来。
这种情况苏子凝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安慰柳筝还是安慰母亲，她只感觉这件屋子里的空气迅速变得稀薄，让人呼吸不动，思考片刻她还是默默地挪到甄氏旁边：“我先扶您回去吧。”
老夫人持着拐杖对着地面狠狠地杵了几下，强大的气压从周身散发出来，甄氏的哭声戛然而止，“都走吧！咱们都走，让筝丫头好好休息！”她又看了眼柳筝什么话也没说颤颤巍巍离去。
众人都走了，冬槿这才趴到柳筝跟前：“大奶奶……”见她目光空洞没有任何回应，冬槿鼻子一阵酸涩：“您还年轻，该来的日后都会来。”
“现在您的身子最重要，底子打好了，孩子总会有的，”不管她怎么劝说，柳筝始终一言不发，神情麻木。大痛无言，大悲无泪，她知道大奶奶这是伤心过度，冬槿颤抖着嘴唇：“大奶奶您先休息，奴婢先告退。”转身一瞬她几欲落泪，硬是被憋在眼眶里左右打转。
她刚刚转身，只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心里猛地一紧，只见柳筝光着脚摔在了地上：“大奶奶！”她连连俯身去扶，却被柳筝甩开。
柳筝此时脑子一片混乱，盲目地翻开床头柜子里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肚兜，在看见肚兜的那一秒，她跪坐到地上把肚兜捧在自己脸旁，恍惚间捧着的是那未出世的孩子，她几番哽咽，眼泪倾盆而泄，嘴里喃喃：“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你……为什么！啊！为什么……！”
她想如果自己听了甄氏的话，没有出去乱跑，如果她没有去救别人的孩子，而是管好自己，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会没事，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如果……没有如果了！”柳筝哭到肝肠寸断，她一个劲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能让她好受些。
冬槿试图拽她的胳膊，可她此刻竟然力气大到冬槿都拽不动，无奈她抱住柳筝，用自己的身体挡着柳筝的拳头。
甄氏这边回到房里一顿捶胸顿足，坐也不行站也不行只觉得心焦口燥，一个劲唉声叹气。“母亲，事已至此您再怎么叹气也没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大人不是吗？”苏子凝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劝解。
“我知道！可！”她话还没说完又叹起气来：“都怪柳筝！一点都不经心，害得我大孙没了。”苏子凝撇了撇嘴：“嫂嫂也不想啊，你看她憔悴的样，这不比杀了她还让她难过？”
甄氏不由得想起柳筝心如死灰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良久才缓缓开口：“那什么，你找人从库房多找些滋补的药材送到欢喜堂，缺什么出去买，直接从账房划就行。”她眨了下眼睛，接着道：“你没事多去陪她说说话，别让她总钻牛角尖里出不来！”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是一月。柳筝自从小产后便一直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经常在长廊下一坐就是一天。派出去打听夏竹的人也没有任何消息。
又是一天清晨，柳筝同样坐在廊下发呆，脚边奶团嗲嗲的叫着，她低眸看去，眼波稍微柔和了些，弯腰把奶团抱到腿上，顺了顺它的毛发，它立刻翻个身露出自己的肚皮，还发出阵阵呼噜声。
她低头逗着奶团，浑然不知苏子凝已经站到了跟前：“嫂嫂，喏，母亲又让我给你端补药来了。”她把药碗往桌上一放，坐到柳筝旁边。
“你代我谢过母亲。”柳筝嘴角微微上扬，可她的笑容怎么看都是满满的苦意。
苏子凝逗了一下奶团，抬头看着柳筝可以伪装的表情，犹豫道：“嫂嫂，你别生母亲的气，她只是太想要孙子了才说了难听的话，但她还是关心你的，她也心疼你就是还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日子久了就好了。”
她说的这些柳筝怎会不知道，甄氏刀子嘴豆腐心她是见识过的，那天虽然发了一通脾气，但私下里补品参汤日日不间断，苏子凝天天往这跑估计也是甄氏要求。
她并不生甄氏的气，起初她只是怪自己，可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又觉得也许这就是命。如果当初她不去柳婉那里，那么现在小产的人很可能就是柳婉，甚至一尸三命。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活下来的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事实永远不会让人考虑那么多，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就算当初的情景再发生一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