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尴尬地站在一边，脸上挂着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把柳筝拉到身边小声道：“你先去别处逛逛，等会我去找你。”她不想让柳筝再听下去，看孟夫人的样子，指不定还有多少难听的话在等着自己呢。
柳筝心领神会，又看了一眼孟夫人后点头离开。
甄氏这才松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水送了过去：“这件事是我的错，你先喝口水，别渴着。”孟夫人瞪她一眼：“这是喝口水的事吗？”
想起她那被莫名其妙退婚的女儿，她就一肚子怨气，郎中说了，她那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不然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甄氏有什么交集！“说说吧，我女儿怎么办？”孟夫人直言。
“这……要不……我找最好的郎中去给你女儿看看？所有费用我出！”甄氏拍着胸脯，小心地探查对方的反应。
当时退婚时，她也没想到孟姑娘会变成这样，说到底还是自己造成的后果，甄氏一点底气也没有，只想尽力补偿，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费用？我孟府差你那点银子？我女儿，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来，你却在这里糟践我，还有天理吗！”她的声音陡然升高，说着眼角挤出两滴泪，引得旁边人纷纷侧目。
孟夫人气的肉直抖，这简直太侮辱人了，她丈夫身为工部侍郎，虽比不上大将军府，好歹也是堂堂正四品官员，会想来讹钱？
甄氏举着双手示意她别激动，想要安抚又不知如何开口，眼瞅着往这边看的人越来越多，她简直想原地消失。
这会她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急得抓耳挠腮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你先别生气，治好孟姑娘才是最主要的，等治好了她，你再来我算账也不迟。可问题是怎么样才能治好她呀？”
孟夫人抹了把眼泪垮着脸盯着甄氏，她何尝不想治好自己女儿，只是她想尽了办法也无能为力，她思考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夫说了她这是心病，我想把她送进将军府住上一段时间。”她也觉得这个主意有些离谱，但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我知道子墨已经娶了妻子，但我闺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呐！如果她今生非将军府不可，那我也顾不得面子，哪怕是让子墨纳了她，也比要她去死强啊！”孟夫人不断地扣手，喘着气说出来。
她眼角还挂着泪，说得恳切。甄氏左右为难，不忍拒绝又不能答应，最后硬着头皮咬着牙小声道：“子墨刚成亲不足一年就纳妾，这是不是不太好？你先别急，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总能解决。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要搞清楚，我女儿原本是要做正妻的人，现在委屈自己去你家做妾，你别太过分。”孟夫人瞬间怒火中烧：“你是不急，可我女儿等不了，你是存心要逼死我女儿呀！”
甄氏像是吃了黄连一般心中一阵苦涩却开不了口，如果没有发生元氏的事情，她还能和柳筝商量商量，可现在柳筝刚受了伤害，自己就给子墨纳个妾，不等于往她心窝子上捅刀子吗？她咬碎牙齿不知如何是好，张了张嘴，脑子一片混乱。
场面一度陷入了冰点，没想到柳筝又折返回来，她先是屈膝一礼：“孟夫人言重了，我想母亲的意思是让孟姑娘做妾，实在委屈。”
她一直都没走远，甄氏和孟夫人的话也都一字不差的落入耳里，她知道甄氏不同意肯定是因为自己，不可否认，她遇到了一个好婆婆，正因为她太好了，柳筝才不愿她夹在中间难堪，更想为她做点什么。
而且对于孟姑娘，她心怀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横插一脚，那么现在的将军府大奶奶就是孟姑娘了，如今她落得疾病缠身，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柳筝走到甄氏旁边站稳：“将军府愿意迎孟姑娘入府，她可以待到病好为止，如果她痊愈之后仍执意嫁给……子墨，子墨也愿意娶她，那我可以退出。”
“傻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甄氏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筝，她在这低声下气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她连让孟姑娘进府做妾都没同意，这个傻孩子倒好，张嘴就同意了让位！
再愧疚也不能拿自己的人生做赌注，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孩子瞎说的，你别当真，她最近身体不好，许是病糊涂了！”甄氏拽了一把柳筝，眉头锁成一条线，既然嫁到她家，就是她的家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柳筝毁了自己的生活。
柳筝拂去甄氏的手，不紧不慢道：“我可以退出的前提是，孟姑娘养好病之后还愿意嫁进来，而且苏子墨也同意休了我娶她。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她岂能不知这个赌注有多大，但现在别无他法，她不能看着自己婆婆被人百般刁难还置之不理。而且……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自己能不能有孕还是个问题，若是孟姑娘入府诞下子嗣，也是桩好事。
孟夫人被柳筝震惊到说不出话，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自愿让丈夫休了自己去娶别人！她迟钝几秒一口答应，本来还理直气壮，这一刻她又觉得有些对不起柳筝，但事关自己女儿的幸福，她也无能为力。
至于柳筝提的要求，更是人之常情。她没法不同意，最后不管是女儿改变主意，还是嫁进将军府，这都比沦为妾室强。
甄氏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回去的途中絮絮叨叨了一路，面对柳筝递过来的小点心生气地推到一边：“气饱了，不吃！我说你是不是傻？你退出，你还能去哪？回你的侯府？一个被休弃的女人将面临什么你不知道？”
这个问题柳筝不是没想过，如果事情真到那一步，她绝不会回到侯府，她想隐姓埋名靠着之前的嫁妆，再卖卖绣品，存活应该不是问题。
其实她也后悔，不过不是关于自己要怎么生活，而是对于苏子墨，这对他不公平。她这样一腔孤勇地答应孟夫人，连甄氏都如此动怒，她不知道苏子墨知晓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咬着嘴唇，睫毛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