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方才那一大段话，卫敛敏感地捕捉到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周云遥也没想到他最后会是问起这个，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沉默。
“你是觉得我难过，对吗？可是为什么？你是不是那时就知道什么？”
卫敛隐约猜出周云遥沉默的理由，便也笃定了自己的猜想，她那时大概的确是想要安慰自己。
当时荣庆院中，他的祖母曾说过什么？
吴老太太说：她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你，你却一点也意识不到。
那个月夜里的事吴老太太不可能会知道，可她还是说了这种话，这意味着周云遥真的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付出了许多，或者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周云遥知道许多事，她或许早就知道许多事。
卫敛心乱成一团，任他如何努力想要扯开那些线，终究也还是理不清，他猜不出周云遥的来历，怎么也猜不出。
“……”
周云遥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她看着微低着头的卫敛，目光挣扎许久，终是开了口。
“我也没想到你能猜到那么多…是，我知道许多事，那天，也的确只是想要安慰你，才想出这么个拙劣的办法。”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女孩，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小女孩是靠着许多邻居街坊和好心人的帮助长大的，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从未离开过他人的帮助…”
“所以这个小女孩有了自己的思想后，就一直都想回报所有人的恩情，她努力去替所有帮过她的人办事儿，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小女孩都很想参与进去，但她渐渐却发现，这些恩情好像怎么也还不完了。”
“后来，有个帮助过她的老婆婆对她说:‘遥遥，我们大家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来报恩的，你可以去做任何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们送着女孩进了学堂，女孩也的确学到了许多，可她依然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做的，所以她后来成了名…神探，她在继续帮别人做事”
“最后的最后，那女孩为了调查一件案子，追着人来到了一座山上，然后那女孩不小心跌落山崖，当她醒来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个新的名字，叫郑宜安。坏人告诉她，你要去帮助一个叫赵越的人，若是不去，你就会回到那个山底。”
平静和缓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许久，一点点钻进卫敛耳朵，那声音终于静了下来，他的许多疑问终于彻底得到了解释。
屋子里静得出奇，周云遥说完后就垂下了眼没在看他，卫敛也怔怔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周云遥才开口道：
“这些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你或许不信，但我并没有骗你。所以，其实到了这里之后，我所做的所有一切，都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活下来之后能做些什么。”
“卫敛，帮帮我。”
此言一出，卫敛又是一愣，他沉思了片刻，旋即轻轻笑了，眸子里漾着的流光笑意隐隐。
“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我帮你？”
“……”
“你明明知道即便你不说，我也不可能不去帮你和赵越，可你还是说了。”
卫敛的话一针见血，砸进周云遥心底。
他说的没错，周云遥即便什么也不说，他也不可能因为所谓的吃醋弃正事于不顾，可她还是说了。
或许是因为藏在心里太久，想告诉一些人。
又或许是真的已经不想再瞒着这个人了。
总之她就是说了。
见周云遥始终沉默着，卫敛抬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她这才抬起头看向了卫敛。
他道：“你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也觉得自己并不坚韧，可是我看到的你和你自己口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把你带回来正安侯府吗？因为我太久没见过你这样的傻子。”
“你把御寒的披风给了那个孩子，若是我没有带你回来，你会直接冻死在那里，这就是你说的只是为了活着？”
“郑宜姝也并非你的亲姐姐，可你仍是为了她的一桩婚事竭尽所能，这也是你说的只是为了活着？”
“周云遥，你其实远比你自己认为的更加善良，更加坚韧，更加勇敢。”
周云遥与他对视了半晌，唇边扯出一抹并不好看的笑来，她说这么一大段最重要的用意，就是让卫敛看到完整的、并不完美的这个自己，可她没想到…
卫敛这人…真的是个傻子。
“卫敛，你的眼光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但是，谢…”
完整的谢谢还未出口，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卫敛伸手捂住了她的眼，很快，微风掠过她的发丝，有什么悄然接近，一阵温热覆了上来。
周云遥脑子嗡的一声陷入空白，她心跳骤然快了起来，连带着耳根和脸颊都热了起来，那人的吻很是轻缓，似乎只是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却无端撩得人心颤。
一触即分的亲吻，那人收回了手，周云遥眼前恢复清明，她紧紧攥着拳，心跳仍然没有平复下来。
周云遥瞥了眼卫敛，后者也并没有比她放松多少，稍稍冷静后，周云遥能感受到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在微微发着颤。
最终卫敛结结巴巴道：
“我…我我一时冲动。”
“嗯。”
“……”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周云遥目光不经意再次落在了被握着的那只手上，下一秒，卫敛的手迅速抽了回去。
周云遥：“……”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周云遥想到了什么，迅速开口转移话题：
“我们…先看看吉安郡主和三殿下送来的礼物？”
“好”，周云遥话音刚落，卫敛就飞快地答了声。
“……”
到了最后还是周云遥起身去把那两个盒子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