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着她的用词，问：“那不就是你生物学上的兄弟姐妹们？”
“对。”
言昱祯实在难以想象，他跟老哥斗到相互暗杀，这得多恨对方才会做的事？
“暗杀，在肯顿家来讲，是老传统了。”
“肯顿？”
“我是不是没跟你讲过我出生的家庭？”
宋正月转头看他，言昱祯点点头，委屈说：“可不是嘛，一次都没介绍过。”
“我记得圣诞节时说过我是混血。”
“对对对。”
“我父亲，叫佛朗西斯·肯顿。”
言昱祯听着这个名字，倍感耳熟，问：“是我想到的那个肯顿吗？”
“全世界最出名的那家肯顿。”
“哇！原来我爱上了世界前首富的千金啊。”言昱祯夸张地说，“还好她没嫌我穷。”
“噗，你在乱讲什么啊。”宋正月摇头，被他搞怪的语气逗笑了，“我早跟他断绝关系了。”
宋正月叹了口气，讲起从前。
“小时候倒是很快乐。在当时的我眼里，爸妈恩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还有各种好玩的宴会，大人们都对我和颜悦色，甚至是讨好。”
“但是10岁生日那天，一切都改变了。”
那天的情景，浮现眼前，带来深深的惆怅。
“好啦，不开心的事就别回想了。”言昱祯说。
宋正月摇摇头：“这事存在我心里好些年了，很少跟人说，就让我讲吧。”
“好，那我听着。”
“生日那天，我们吃过早饭，就出发去游乐园，玩过山车、海盗船、旋转木马，最后，拗不过我想玩，爸爸妈妈陪我去了鬼屋。”
言昱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还记得之前约她去游乐园那次，她不喜欢鬼屋，本来还以为她不喜欢惊悚恐怖的氛围，是小时候被吓到过。
没想到她小时候是喜欢这种的。
宋正月听到了他的心声，问：“很惊讶吧？”
“嗯，有点。”
“其实我不害怕鬼屋，唔，不对，应该说鬼屋本身，我并不害怕，因为我知道那是人造出来的，假的，反而能赏玩。但那天，我们在鬼屋里遭遇了暗杀。”
“不知道佛朗西斯招惹了什么人，但那些人显然是调查过我们家的，知道我喜欢鬼屋，知道我生日时会去游乐园的习惯，就提前埋伏在那里了。我高高兴兴地走在最前面，妈妈害怕，佛朗西斯牵着她走在后面。在最深处，我跑过一个阴暗的拐角，就听到了一连串的枪声，我回头一看，妈妈已经中弹倒在地上，佛朗西斯毫发无损……”
宋正月声音哽咽起来，言昱祯抚着她光滑的背安慰她。
“整整13颗子弹，落在她身上，她当场就去世了，到处都是她的血，地上，我的裙子上……”
眼泪肆虐而出，言昱祯紧紧抱着颤抖的她，希望给她些力量。他可以想象那个场景，若是他的妈妈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面前，别说鬼屋，他这辈子可能连游乐园都不会去了。
“好了，不说了，咱不想了啊。”
“黑暗中，枪声，尖叫声响成一片，那些人还想继续对佛朗西斯出手，但他混在人群中，逃走了。我一个人害怕地看着妈妈，她在我眼前，闭上了眼睛。”
“我喊不醒她。”
“后来警察来了，医生也来了，但妈妈永远回不来了。我好后悔，那天为什么一定要去鬼屋？”
“永远都原谅不了要去鬼屋的自己。”
宋正月泣不成声，言语祯嗓子眼也发紧得厉害，眼睛也酸涩，她的痛苦，他哪怕感受到万分之一，都觉得痛彻心扉。
“而佛朗西斯，在她丧礼后不久，就带别的女人回家来了。还有一个只比我小一个月的私生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言昱祯瞠目结舌，这转折是他没想到的。
“意味着，他在结婚后不久，就背叛了妈妈。妈妈保护他的行为，是妈妈一生最大的嘲弄和耻辱。”
“他是一个背叛者！”
言昱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拍着她的背缓和她的情绪。
“那个女人到家里之后，许是愧疚，或是无情，佛朗西斯就不再来我们一直住的房子，而是去了另一栋。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那边。”
“后来，我就成了家里的隐形人。什么事都没有了我的份，甚至那个杂种还会来欺负我。而父亲的第一任妻子留下的孩子，此前也就是过着这种生活。”
“再一次那个崽种又来欺负我的时候，我将他打得头破血流，他妈闹起来，佛朗西斯也来了。我将他臭骂了一顿，说他不配做我父亲。他就说让我随便去哪里都可以，不想做肯顿离开就是了。”
“我就联系了在西班牙的外祖父，跟他去西班牙待了两年，然后回国念初中。”
“这就是我的前半生。”
宋正月说完整个人都平静了。
言昱祯心疼极了，暗下决心绝不辜负她。
“你以后有我。”
“嗯。我想放弃继承权，他提出见面的要求。”
“你不想见他？”
“不想。但是为避免今天这种骚扰，我最好趁他没死前，先行放弃，不然只怕暗杀的事会层出不穷。”
“你不想去见就不见。哼，这里可是国内，不是北美，咱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技重施，也要掂量掂量。我明天就去找老哥帮忙，找几个退伍老兵来做保安。”
言昱祯对这件事不像宋正月那么悲观。
但宋正月想得更多，心里的警惕并没有因他的安慰松懈分毫。
两人一直谈心到天快亮才睡去。
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宋正月醒来时，旁边已经没人了。只能听见外面厨房传来切菜的响动。
这个家里，因此而有了些烟火气。
她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悄然起身，伸出脑袋去看了看厨房的方向。
言昱祯光着上半身，在煮面。
欣赏了一阵他的背影，宋正月才微红着脸收回脑袋，去了卫生间。
等她收拾好自己出来时，言昱祯正站在阳台，看着她画的那幅《日出·背影》发呆。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眼神深情带笑，长臂一揽，将她带进怀里，腻歪着问：“睡得好不好，身体有没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