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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武侠 > 大遂武夫 > 第184章 沈园

待黑点跃出火焰范围,形象顿时清晰起来。头顶双角,身披五彩鳞甲,四肢健硕。

“前…前辈?”

麒麟落地,幻化成一名玄袍老者。

“余年?你怎么在这?你受伤了?你这修为?”

连续几个问题下来,显然双方的信息出现了断层。

“不急,咱们回头细聊,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远处的大战仍在继续。

玄武巨像牵制正面,小白与赤蛟从旁游走,四头巨兽缠斗在一起形同远古战场,令人恍如隔世。

蠪天性狡诈,摩烈的气息一消失,九个头在同时达成了共识,左右顾盼,寻找逃跑的机会。

然而倩儿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玄武巨像封住南边的退路,赤蛟与小白分站东西。

随着两道人影由北方飞来,蠪正式成了困兽。

“小小人族,竟敢抵抗魔神大军!”

“前辈稍候。”

李余年一步踏出,人影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身体已经悬在蠪的后颈处。

一剑斜劈悄无声息,剑光如彩虹倒挂!

整个头颅连根被斩断,九双眼睛回头看向自己的身躯,惊恐与绝望在瞳孔中瞬间绽放,犹如昙花一现。

全军暴喝,发出愤怒的咆哮!

李余年脸色苍白,几乎虚脱,靠着惊人的体魄维持着清醒。

“左小乙!还在不在?”

“在!”

“回去报喜!”

“得令!”

“其余人回夏州城休整。”

“是!”

麒麟老者喜笑颜开,没想到当年种下的小树苗,如今竟成了苍天大树。

待喧嚣落尽,倩儿提着共工戟来到跟前。

“我记得你,留了好些糖与酒在岛上。”倩儿笑得很灿烂。

李余年笑道:“你怎么来了?”

“姥姥叫我来的,说是不来的话会后悔。”

李余年伸出手,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我叫李余年。”

倩儿一愣,迟疑地伸出手,回道:“我...我叫...倩儿。”

看来是真的忘记了,挺好。

倩儿将共工戟递过来,说道:“这个还给你。”

“你留着吧,我发挥不出它的威力。对了,还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李余年将一颗珠子放在她的手心,蔚蓝的颜色甚是明亮。

“这......太贵重了。”

话虽如此,眼睛还是挪不开的。

“你帮了我们大忙,救下这么多条人命,比这个贵重多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堂堂大将军,送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倩儿欲言又止。

“倩儿,走了。”姥姥在远处召唤道。

姥姥的精神头差了许多,境界也不在了,脸型愈发的消瘦,看起来与普通人家的老妇人无异。

倩儿一步三回头,回眸中充满了疑惑。

李余年面色虔诚,朝着姥姥深深地作了个揖。

直到二人的身影远去,麒麟老者靠了上来,笑道:“这孩子不错,神器配水之本源就这么送出去了,这里面有故事啊。”

“我欠她的。”

夜幕降临。

皓月当空,难得的晴天。

夏州城依旧是那个夏州城,许多人却已经不在了。

北城墙的过道上生起了一堆篝火,李余年与麒麟老者围着篝火而坐。

远处的火龙卷依旧生生不息,照亮了大半片天空。

“这么说来,魔神降临的事情不可改变了?”

“是啊,老夫在下面呆了这么久,险些出不来了。”

“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怎么说呢,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版本,不过那个世界已经彻底沦陷了。”

“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这个词儿怎么这么熟悉?”

“我娘说过。”

“哦对,兮儿说过。”

“不用说,我娘肯定是发现了平行世界的秘密吧。”

“差不多,矛头应该指向摩烈背后的主子。可惜我被它们盯死了,没能接近核心。”

“无妨,目标确定了就好。”

李余年递来一壶酒,脸上的笑容轻松写意。

“兮儿有子如此,老夫甚慰!”

“离不开前辈的栽培。”

“哈哈哈,会说话!”

“对了,前辈来自哪一界?”

麒麟老者指了指上面,回道:“上界。”

“天界?”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天界归天界,上界略小,类似身处天界的远古秘境。”

“那飞升的那些前辈们在哪一界?”

“天门的那帮家伙吗?他们接手了天界的烂摊子,在外界,处于天界与宇宙的夹层中。”

“烂摊子?”

“这事儿说起来就久远了,我也是偶然间得知。当年人族大胜,天帝自知大势已去,于是破罐子破摔,砸碎了至宝混沌罗盘,将这个世界暴露在窥探之下,以致外敌环伺。不得以,人族修士在天界外开辟出一个夹层,派精英常年驻守。”

“哦,难怪摩烈说他们是苦力。”

“呵呵,说得倒也不差。不过他们掌握着修炼资源,不当苦力的话,无法得到资源。”

“世界果然还是很现实的,哈哈。”

“修士本就是如此,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说那些,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有些尾巴要处理,后方也百废待兴。”

“那我先把地缝补上,回头得空了,咱爷俩再走一趟。”

“好,前辈这就要走了?”

“是啊,好久没回家了。”

“也是,好久没回家了。”

......

大军于第二日开拔。

一路向北,荡平摩罗教余孽,两名大祭司与赤马骑士皆伏诛。

时光荏苒。

再次回到京城,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李余年第一次见到宝儿,激动得热泪盈眶。

白白胖胖的奶娃娃,眼睫毛又长又密如门帘,一双大眼睛乌烁烁的,别提有多喜人。抱在手里就没放下来过,怎么看都看不够。

迎雪稍稍发福,显得更贵气了些。

眼见抢不下来宝儿,被气得直发笑。

是夜,万籁寂静。

“怎么还住这院子里?李宅不是修得差不多了吗?”

“你忘了?在这院子里,还有一个没出生呢!”

“这叫什么话?在哪不能生?”

“去去去,我就要在这院子里生,这回说不准是个儿子呢!”

“这算怎么回事?堂堂大将军与大遂首富家的嫡女,住这么小的院子。明明是正妻,却跟养了个外室似的。”

“滚啊,说谁是外室?”

母凭子贵,如今说话硬气了许多。

“还是加把劲儿,把老二生了先,不然这得住到啥时候?”

“哎呀,你还来?不是刚......嗯?”

“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

“啊......你坏蛋你......啊!”

一夜无话,全是活儿。

......

十二疏的第一条,立周氏子孙为太子,是后面十一疏的基础,也是满朝文武心服口服的伦理根本。

太子的人选花落武家算不得意外,正主是曾经负责监国的先帝皇长子,周密。

开年的春闱,朱玉衡亲自担任主考。

会试的头名叫“戴兴业”,文章锦绣,言辞犀利,为人却十分“低调”。直到殿试才恍然大悟,这“戴兴业”正是宋相门生,刘召元。

二丫青春洋溢,面容姣好,个头也不矮,偏偏岁数太小,满打满算只有十三岁。

女帝特封其为“御前行走”,虽无官职,却只对女帝一人负责。亲信中的亲信,历朝历代头一份!

按照十二疏的法子,国家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重心南移的基本政策没变,扬杭两州逐渐成为新的经济中心。

京城长安还在加固城防,天子守国门将成为周家的优良传统。

李家一门双杰,文武双全,大哥刘程也官拜工部侍郎。一时间风头无两,显赫至极。

但细心的人们发现,想见女帝与李余年变得越来越难了,反而是太子监国,朱相辅政,成了朝堂的常态。

......

江南,扬州城郊外。

时值初夏,暖风袭人,寻常人稍微一走便是一身细汗。

风景算不上秀丽,起码与浩劫前相比差距甚大。

好在万象更新,道路,村庄,驿馆,什么都是新的。而且南迁的人们喜欢聚居,即便是郊外,人气依旧很旺。

一条僻静的乡间小路上,头戴斗笠的汉子牵马而行。

着一件半臂单衣,手臂上的肌肉紧致细长,线条分明。

马背上坐着一位小娘子,身段修长匀称,琵琶腰盈盈一握,韵味十足。

可惜头上戴着幂篱,瞧不见脸庞模样。

踏入太和山的山脚,山风习习,绿树成荫,终于有了一丝阴凉。

远远的,瞧见一座庄园。

白墙黛瓦,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门楣低矮内秀,不是当朝流行的模样。

年代久远,又偏偏半旧不新。

二人停于门前。

汉子栓马,扶着小娘子下马。

“到了。”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念道:“沈园?”

“原属于扬州富商沈家的一个别院,传闻闹鬼,没花多少银子便买下来了。卓然找人照着前朝的样式,简单地翻新了一下。”

小娘子惊道:“闹鬼!”

“嗯,有些名气。当地人白日里都绕着走,工匠可不好请呢!”

汉子拿出一串钥匙开了院门,回头望向呆滞的小娘子,大笑着拉她进了门。

小娘子嗔怒道:“好啊,你骗我。”

“此间的事儿,在前朝的县库档案上也有记载,想来不假。不过我认得那个所谓的鬼,不但如此,她算的上是我的救命恩人。”

“啊?”

于是,李余年将藏仙楼五层的事情与周宜讲了一遍。

庭院内,池塘水榭,假山亭台,梅竹兰等花草,一应俱全。房屋厅堂也翻修一新,布局合理,颇有诗情画意。

格局稍有改动,基本上与藏仙楼的相同。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什么人气,显得荒凉了一些。

二人一路穿行,径直来到后院的一间祠堂。

整间祠堂不大,但用料很新,显然是新建的。神龛上空落落的,只供奉着两个牌位。

“沈文呈,蒋琬?”

李余年点燃一对蜡烛,擦在神龛前。接着点了两炷香,分出一炷,递给周宜。

“来,拜上一拜。”

二人双手持香,虔诚地拜了三拜,大遂天下,再没有比这个面子更大的事情了。

“沈文呈,前朝景润年间,扬州刺史沈放之子,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且长相风流,是一位翩翩公子。当年想嫁给他的女子,能从扬州排到京城。”

“哈哈,骗人,哪有那么多。”

“别打岔,说书都是这么说的,大概齐是这么个意思。”

“好好好。”

“蒋琬,前朝楚州司马蒋世林之女。生得花容月貌不说,还精通诗词歌赋,才情无双。扬州城附近的媒婆,把蒋家的门槛都快踏平了。”

李余年将一段才子佳人,鸿雁传情的故事娓娓道来。

二人相识,相知,时常吟诗作对,互相唱和,丽影成双,宛如一双翩跹于花丛中的彩蝶。眉目中幸福洋溢,关系亲密无间。

是当时扬州城公认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

之后沈文呈以祖传凤钗为信物,定下这门婚事。

迎娶蒋琬后,二人更加鱼水欢谐,情爱弥深,沉醉于两个人的天地中,把功名利禄抛置于九霄云外。

沈母威严专横,本指望儿子金榜题名,光耀门楣。眼见多次劝诫无果,于一年后以无子嗣,且有碍功名为由,逼着沈文呈休了蒋琬。

后来沈文呈在别院安置蒋琬,二人再续前缘,不久便败露了,又是一通棒打鸳鸯。

再后来,终究拧不过,一个另娶,一个改嫁,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

二十年官海浮沉,沈文呈也算功成名就,于沈园作东,广宴地方官员与乡绅。

席间,沈文呈在院中偶遇已做他人妻的蒋琬。

只一眼,心潮起伏,情梦,痴怨尽绕心头。

“分别后,眼见她低首蹙眉,伸出手与夫君碰杯,浅斟慢饮。沈文呈心中郁结难平,提笔写下一阙词。”

二人来到一块粉壁前。

李余年提笔写下一首词:

红酥手,黄縢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次年春,蒋琬重游沈园,见到了这首词。想起往日二人诗词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回家后忧思成疾,不久香消玉殒。传闻蒋琬当日也喝了一首词,可惜没有传世。”

周宜逐字读着词,字里行间的无奈令她酸楚不已。

“不过我花了一些心思,在蒋琬第二任夫君的后人那里,买到了这首词。”

李余年再次提笔,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下了当日蒋琬喝的那首词:

世情薄,人情恶,

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那后来呢?”

“后来不听会比较好,故事到这里就很完美了。”

周宜泪眼婆娑地说道:“我想听。”

李余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蒋琬的命格万中无一,生来带着九幽素女的残魂。死后怨念重,便弥留在了沈园之中,也就是后来闹鬼说法的起源。多年后,沈文呈听说了这个事情,便偷偷地回到了沈园。”

“那一晚,他见到了所谓的女鬼,也见到了蒋琬。”

“蒋琬哭着叫他走,他却没有走。”

二人无言,沉默良久。

李余年双手合十,叹道:“时隔百余年,这两首千古绝唱终于并在一处,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余年哥,我们不会也像他们这样错过吧?”

“当然不会,如果你愿意,咱们这趟回去就成婚。”

“真的?”

“真的。”

“咳咳!二位恐怕要再等上一等。”一道声音自二人的身后响起。

穿着似道似儒,长相仙风道骨,紫阳居士。

“前辈,堂堂飞升境,偷听可不太好啊。”

“故事不错,词更是一绝,总不能跳出来打断吧?”

“那倒是,前辈来此,事情肯定不小吧?”

“找你去救人。”

“谁?”

“九幽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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