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被唤醒的死神
阿加的城墙依然屹立着，兽人们无法靠近它，那些三眼猿人的英雄作了这座王城的盾，任凭兽人如何厮杀，仍然纹丝不动。
长期的战争让兽人的联军渐渐军心不稳，人心涣散。
兽人们的营帐里，来自各王国各部落的兽人们开始摩擦、争斗、抢夺、甚至厮杀。
即使英雄们德行高尚，依然镇压不住暗流涌动的人性恶。
而晨风王，仍为宝石的缘故犹豫不决。
那天降的宝石，携带着无与伦比的魔力，好似只要永远拥有它，它就能为你带来你想要的一切。
战争的持续，让本就性情暴躁的兽人们浮躁。
此时，晨风王的营帐之外，
不知多少兽人士卒们齐聚起来，高呼晨风王的名字，要求这位兽人联军的统帅，晨风国的王给予他们一场伟大的胜利！
兽人们并不知道，晨风王攻打阿加之地，不过是为了从之前的战争脱身，掩盖宝石的所在。
如今，摆在晨风王眼前的只有两个选项。
要么，硬攻阿加的城墙，带领众英雄们在城下折戟；
要么，趁此献祭王后，接受和平条约，应证预言，永远拥有宝石。
“若不献祭所爱，断不得拥有宝石。”
晨风王低声嘶哑道。
营帐外，兽人们的高呼充斥在王的耳畔，好似一道接一道巨大浪涛，推着晨风王前进。
晨风王凝望着藏有宝石的恩多拉神像。
在过去，晨风国不过是蕞尔小邦。
自己曾经年少登基，带领族人们开疆拓土，大小战争无数，在这阿加之地的战场上，人们高呼着英雄们的大名，可曾想到过，在过去，自己有着不输那些英雄的勇武，自己的鲜血曾在战场上流淌。
自己的名字，在一场场血战中灿烂。
谁能想到，晨风王的威名让晨风国这小国，有朝一日做了五个王国的统帅，号令五个王国的联军。
可在这风光无限的背后，晨风王看到的，却是由威名所支撑的空中楼阁。
只要自己一死，威名不再，那么，昔日风光的晨风国，便会烟消云散。
晨风王曾经为此无限忧虑。
而那颗天降宝石，改变了这一切。
晨风王相信，它里面拥有着神奇的魔力，足以庇佑一个王国长存千年，能够为他开创不朽基业。
但…凡事都有代价。
“王后…我的所爱。”
那祭司潘苏所作的预言历历在目。
晨风王犹豫不决。
营帐外，渐渐地，人潮退去，在骚乱过后，士卒们纷纷回到各自的营帐，四周慢慢安静下来。
一个人影走入晨风王的营帐。
“是你…潘苏。”
晨风王回头道。
那位三眼猿人祭司点了点头。
还没等他开口，晨风王便冷笑道：
“我知道伱过来是为了做什么，你是来劝我的吧。”
“王啊，若想拥有宝石，就必须要献祭所爱。”
顿了顿，潘苏继续道：
“您应该听说过，我们无法违背预言，
传说里，连高高在上的神祗们，都要依照预言行事。”
闻言，晨风王面露愤怒，他一拳砸在盔甲上，留下凹痕。
“我当然知道预言！”
晨风王抓住那恩多拉神像，双手愤怒地绷紧，
“我宁愿失去宝石，也不愿让我的妻子做牺牲！”
看到这样的画面，潘苏一言不发，站立在一旁。
良久，晨风王稍作冷静，他的神情痛苦。
“您是联军统帅，五个王国的希望所在，若不趁此时机献祭王后，那么一旦你返回到万邦纷争之中，宝石必要离你远去。”
直到这时，潘苏才继续开口道。
那话语直直地击中了晨风王的内心。
“噢，我的欧菲尔，我可爱的妻子，啊，我的晨风，我父祖留下的王国…
我不曾想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部分，
我竟然会失去其中一个，我竟然要在此做抉择！”
扑簌地，晨风王跪在神像面前，留下了泪水，
“潘苏啊，无论失去哪一个，我的生命都会失去一部分。”
潘苏走上前去，开口道：
“王啊，我们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妻子若是死了，您的后宫里大有嫔妃。
可倘若您父祖的王国失去了，那么您将失去一切。”
晨风王流着泪，潘苏的每一句话都直击他的内心。
如今晨风国因为自己的开疆拓土，励精图治，一时兴盛，可若失去自己的威名，一切的风光繁华都将顷刻垮塌。
“王啊，您犹豫得已经够久了。”
潘苏的声音平缓：
“若您再不点头，我便同众将士说，只有献祭王后，战争才能赢得胜利。”
猛然间，晨风王怒不可遏地盯着潘苏，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在威胁我吗！我的祭司！”
“不，王，我是在为您献身。若您仍犹豫不决，那么我只能以谎言来蒙骗军队。”
潘苏沉声说道：
“一旦您印证预言，永远拥有宝石，您大可将我处死。
当我郁郁不得志，如同丧家犬般离开阿加之时，是王接纳了我，
为了您的王国，我愿意做此牺牲。
连我这样的卑微人物，都能为晨风牺牲，难道您竟然舍不得一个妻子吗？！”
潘苏的威胁斩断了晨风王犹豫的稻草。
他缓缓站起身，沉默片刻后，沙哑着声音说道：
“将王后带过来吧，
然后…你去设好祭坛。”
晨风王的野心，
在呼唤着他自己。
………………………..
欧菲尔王后听到丈夫要找自己，便马不停蹄地感到营帐里。
帐下的土地里，满是晨风王踱步的马蹄印。
欧菲尔王后看到这些痕迹，便知道自己的丈夫忧虑至极，心疼地蹙起眉头。
“王，你为何这样忧虑，请告诉我，我愿意为你分担。”
欧菲尔王后走上前去，柔声说道。
晨风王看着欧菲尔，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王后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
“我为我的王国，还有我的王后而心生忧虑。”
晨风王轻声说道。
欧菲尔王后面露疑惑，问道：
“怎么了，我的丈夫，你为何会因为我和王国而忧虑？
如今，你的王国享有盛名，战士们悍不畏死，你的王后我，忠贞不渝，子女也教导有方。
我的王，你的忧虑究竟从何而来？
你是晨风的王，那草原上的风理应带走你的忧伤。”
晨风王看着欧菲尔，他那美丽温柔的妻子，此时此刻，他的心随着妻子的关怀变得脆弱，命运的波涛从他身后而来，尽管他是王，联军的统帅，可一切都由不得他自己。
“欧菲尔，我不得不在你和王国间抉择。”
晨风王颤声说道。
欧菲尔满脸不解。
只见晨风王转过身，从恩多拉的木像之中，拿出了那颗璀璨闪亮的天降宝石。
“这、这是…”
欧菲尔讶然地说道。
这颗宝石，比她曾见过的任何一颗宝石都要流光溢彩。
隐隐之间，欧菲尔有所猜测。
“这是天降宝石，如今它在我手上，它会为我的王国带来千年的繁荣。”
“那太好了，王，你快将它藏起来，我会守口如瓶。”
欧菲尔发自内心地为丈夫骄傲，激动地说道：
“不，我会忘了它，我现在就闭起眼睛，从现在起，我从没有见过它。”
然而，晨风王没有听她的话，将宝石捧在手上。
他的四根蹄子都在颤抖。
“王后，预言说，只有献祭所爱，我才能拥有宝石。”
话音落下，美丽的人马王后呆愣住了。
一时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只见晨风王继续道：
“要么失去宝石、失去王国，要么失去你。”
直到这时，欧菲尔后知后觉地四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你、你说什么，我的王…”
晨风王手捧宝石，继续道：
“潘苏的预言说：‘若不献祭所爱，断不得拥有宝石…’”
欧菲尔颤声说道：
“不，他在骗你，王，他一定在骗你。”
“欧菲尔，你知道，潘苏绝不会欺骗我。”
晨风王一字一句道：
“他对我的忠诚，比整个王国加起来都多。”
欧菲尔一时噎住了，她剧烈地喘着气，恐惧在口腔中流转。
“王…你、你想…献祭我吗？”
晨风王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艰难地回答：
“看看我们的处境吧，我的王后。
晨风王国如今的繁荣，不过是一个空中楼阁。
待我死后，你我的儿子又如何担当大业？
我的王后，你是孩子的母亲，难道你愿意亲眼见他从云端跌到地上吗？”
欧菲尔王后愣住了，她知道晨风王所言不虚。
晨风王的诸子里，没有一位有他哪怕一半的威名。
“你、你想要怎么做？”
欧菲尔王后流出泪来。
晨风王没有说话。
从他的眼神里，王后看出了他的想法，她旋即四腿颤抖，马尾僵硬。
为了拥有宝石，丈夫竟然打算将自己视为祭品，献祭给诸神。
而后，她跪了下来，哀声乞求她的丈夫：
“丈夫啊，我哀求你不要夺去我的生命。
我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可是，我的生命不仅仅属于你我，更属于我们的儿女。
看在儿女的份上，放下宝石吧，我对你永远忠贞不渝，我永远爱你。”
“我的王后，我当然知道你的忠贞不渝，
可我注定要拥有宝石，
为了我的王国，也为了你。”
晨风王沙哑道。
“为、为我？”
“想想吧，王后，我们的儿子日后统治王国时，他的王国将因为宝石而繁荣，难道你不会发自内心为他骄傲吗？
他过得幸福快乐，难道你不会发自内心为他喜悦吗？
难道你是一位恶毒的母亲，愿意见到他统治的王国，因为失去宝石，从而一落千丈吗？”
晨风王耐心劝诱着。
他那颗野心，包裹在糖衣里，一点点地喂给欧菲尔，而且不容她拒绝。
“欧菲尔，我为你心如刀绞，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一旦我不能拥有宝石，那些疯狂的兽人们随时都会将我们撕碎。
眼下，我们只能服从预言的指示，为了晨风而牺牲自己，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欧菲尔王后哭泣着，她知道晨风王的心意已决。
可直到这时，她依然对丈夫保有幻想，一手抱住了丈夫的大腿，希望靠着痛哭，换来王的怜悯。
晨风王艰难地挣脱开，见王后的哭声越来越大，他害怕惊动别人，忽然怒目圆瞪。
“欧菲尔，
我是你的丈夫，也是你的王！”
欧菲尔王后彻底愣住了。
她的泪水停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想想我们的孩子吧…我的王后。”
晨风王颤声说着。
欧菲尔王后看着丈夫，他的脸庞陡然变得陌生。
曾经的宠爱、温柔、眷恋…此时此刻，全都消失不见。
恐惧让欧菲尔抖若筛糠，可她的命运早已被丈夫决定。
最让她可悲的是…
关于自己的命运，
自己竟然是最后的知情者。
“那么好…由你处置吧。”
欧菲尔王后吐出最后一句话，泪水溃堤。
………………………
在一处秘密设下的祭坛上，潘苏摆设好了诸神的塑像。
晨风王将刀刃刺入了欧菲尔王后的心脏，王后的脸庞痛苦，她哀声叫唤，可刀刃已经刺穿了她的心。
很快，欧菲尔王后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脸庞在血液聚集的短暂发烫后，也迅速的变得苍白，那柔弱美丽的躯体倒在祭坛里，预示着这个女人要被献祭给诸神。
为了自己的野心，晨风王献祭了他的王后，此刻，满手鲜血的他，捧起了宝石，放声痛哭起来。
欧菲尔王后的眼睛下滑，看到了丈夫脸上的泪水，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拭去丈夫的哀伤与忧愁。
她多么爱她的丈夫…
可她的丈夫只是看着手中的宝石。
而王后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血…越流越多。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晨风王祭祀给了自己的野心。
欧菲尔王后的泪水，不停地流淌着，浸没在血里。
她的脸上，满是茫然。
祭坛上满是鲜血。
最后，她死了。
没人能看见，一个灵魂，在慢慢脱离躯壳。
那灵魂一边向上飘着，一边在哭个不停。
她的哭声，从凡间，飘荡到天体国度之中。
一个女人死了，
而一颗深灰色的星辰在慢慢苏醒。
她的死，唤醒了一位神灵。
那颗星辰上，凝聚着死亡的神力，慢慢汇聚成一位神灵。
刚刚降生的死神，凝望着眼前的世界，祂的目光，注目到一个被献祭的女人。
天体国度里，许多星辰，都等候着世界来唤醒。
而欧菲尔王后，
成了唤醒死神最后一块拼图。
欧菲尔的灵魂，一边上升，朝着远方而去，一边哭泣着，哀伤占据了她的一切。
这个灵魂如此渺小，在辽阔的世界里显得微不足道。
死神自遥远的空间里，注目着那一个悲伤而孤独的灵魂。
凝视着那满是鲜血的祭坛，这刚苏醒的神灵，那新生的脸庞上，流出了一滴泪水。
祂虽是神灵，但也是婴儿，心灵纯净。
那脆弱的灵魂伤心至极，无形的眼泪浇泼着破碎的心，她恸哭不已。
死神伸出手，期望留住那个灵魂，问问她的经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灵魂，慢慢去往遥远的高山。
那位新生的死神默默地注目着一切。
这令人心碎的死亡里，
温柔的死神被唤醒，
因为有个灵魂，直到死后，都还在哀伤的哭泣。
今天的更新更完了，明天还有很多（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