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卡加乌斯都不知道自己是造物主
卡萨斯骑上了骆驼，这头骆驼并不一般，它是少有的毛发洁白的骆驼，阳光的照耀下有种圣洁的样貌，它由卡萨斯的父亲精心饲养，在卡萨斯成年之时赠予至他的手上。
诺恩在前面拉着骆驼的套嘴，一步步地向着半山坡上的神庙而去。
“这头骆驼可是能进入神庙的。”
卡萨斯抚摸着骆驼的毛发，随口说道。
诺恩应和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小主人，祭司们都说白色的骆驼可以登上神庙。”
卡萨斯看了诺恩一眼，而后道：
“但是像你这样的石奴人不行。”
诺恩的眼睑低了低，没有说话。
正如卡萨斯所说，石奴人是不能登上神庙，因为祭司们认为，如果让石奴人的双脚接触地面，让石奴人的脸庞挡住本应照射神庙的阳光，他们不洁的血脉，会将玷污神庙的土地，从而冒犯伟大的预言神卡加乌斯。
只有纯种的三眼猿人才有资格登上神庙，为预言神卡加乌斯献上祭品。
诺恩牵着卡萨斯的骆驼经过集市，忽然间，卡萨斯注意到了什么，他扯了扯缰绳，让诺恩停下来。
紧接着，卡萨斯从骆驼上跳了下来，他走到一个地毯商人那里，掏出两块青铜，扔到商人的秤砣里。
那地毯商人还没来得及定睛一看，就见卡萨斯随手捡走一张地毯，转过身，极为潇洒地爬上骆驼上面。
卡萨斯拍打着骆驼的屁股，然后挥挥手地让诺恩跟上去。
诺恩没有理会那商人捧出谷物来找兑零钱，径直地跟上了卡萨斯。
“这是要献给神庙的吗？”
诺恩小声地问道。
卡萨斯摇了摇头，他将地毯捧在手上，只是道：
“你不用多问。”
诺恩点了点头，抹了抹嘴巴，示意自己闭嘴。
一主一仆就这样慢慢地靠近半山坡的神庙，今日是献礼日，是祭祀三眼猿人的神庙落成日子，来到此祭祀的贵族们茫茫多，绝大多数都在神庙下面跳下坐骑，让石奴人们好好看照，只有卡萨斯还坐在白骆驼上。
终于临近神庙，卡萨斯从骆驼上跳下，他伸出双手，一把抓住诺恩。
诺恩啊啊地大叫起来，只见卡萨斯呵斥他：
“闭嘴，不要吵。”
话音落耳，诺恩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卡萨斯将这十四岁的少年放上骆驼的鞍上，而后张开手中的地毯，将他整个人都覆盖进去。
“小主人、这、这是在做什么？”
诺恩惊诧地问道。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神庙吗？”
卡萨斯反问道，
“我现在就带伱进去，不过你不要说话。”
闻言，诺恩立即安静下来，他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直视着卡萨斯。
卡萨斯转过头去，牵起骆驼的套嘴，慢慢走向半山坡上的神庙。
地毯笼罩着诺恩的脸庞，阳光从背后而来，照在地毯上，他通过一点点细微的缝隙，打量着逐渐接近的神庙。
这座宏伟的神庙，是用华丽的圆柱支撑的，最外面的门扉上，镶嵌着各种青铜礼器。飞檐嵌着雪白的象牙，两扇大门上雕着美丽的花纹和人像，记载着人间无数美好而又古老的传说。
在门外种有巨大的椰枣树，那些果子看上去可口极了。
眼尖的祭司们看到了洁白的骆驼，一下就猜到了来者是谁。
“卡萨斯大人，愿您的预言之眼永远有卡加乌斯眷顾。”
或许是因为主奴的划分，阿加王国在数百年前出现了敬语。
卡萨斯微微颔首，在简单地回礼之后，他拉着白骆驼，正要踏入到神庙之中。
“卡萨斯大人，这个拱起的地毯里面有什么？”
一位祭司指着白骆驼问道。
诺恩听到这声音，一下子被吓得心脏都提了起来。
要露陷了，只要地毯一掀开，自己就要被抓下来，要被拖到外面活活打死！
“驼峰吧。”
卡萨斯随口糊弄道。
这当然无法诓骗住祭司们，一位眼尖的祭司绕着白骆驼走了一圈，指着地毯大叫道：
“里面藏了个人！”
祭司们闻言，正要上前去掀开地毯，只见卡萨斯立即上前，挥手制止了他们。
“别动，这是我的骆驼。”
“卡萨斯大人，您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一位祭司上前问道，他身上洁白的祭祀袍随风摆动。
卡萨斯眯了眯三只眼睛，而后缓缓说道：
“是的，里面是有一个人，还是个石奴人。”
祭司们闻言大惊失色，而后脸色大变，为首的祭司质问卡萨斯道：
“您应该知道，神庙是不允许石奴人踏足的，
如果让石奴人的双脚接触地面，让石奴人的脸庞挡住本应照射神庙的阳光，他们不洁的血脉，就会将玷污神庙的土地，从而冒犯伟大的预言神卡加乌斯！”
面对祭司义正言辞的指责，卡萨斯指着骆驼说道：
“你们都有眼睛，应该能看到，他是骑在骆驼上的，双脚根本没有接触地面，而且他还披着地毯，脸庞都没露出来，怎么会遮挡住照射神庙的阳光？”
卡萨斯反问的话音落下，祭司们一下子面面相觑，而后变得难堪起来。
是的，依照神庙的规矩，那坐在骆驼上，披着地毯的石奴人可以进入神庙。
卡萨斯拉起套绳，大摇大摆地牵着骆驼，驼背上的诺恩透过细微的缝隙，打量到祭司们铁青的脸庞，不由地勾起嘴角，低低地笑了起来。
祭司们看着卡萨斯的身影，联想到他的父亲是阿加的宰相，在交换过眼神后，不由地叹了口气。
他们转过身去，决定眼不见为净。
只见卡萨斯将骆驼牵入神庙之中，诺恩抬起头，透过缝隙，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预言神高大的神像，后者一手捧卷轴和椰枣树枝，另一手摊开，手心处盛放着一颗预言之眼。
那预言之眼是活的，上面还有些许的血迹，在风中微微颤抖。
每到祭祀的日子，神庙里都会从石奴人身上挖出一颗预言之眼，虽然石奴人的预言之眼无法使用预言之力，但也能够充当献给预言神的祭品。
除了这些以外，到了重大的庆典，神庙祭司们还会宰杀牛羊，如果有贵族犯下大罪，祭司们还会将这贵族亲手处死，摘下预言之眼，以此来祭祀神祗。
毕竟，三眼猿人从来没有不牲祭的传统。
诺恩仰望着巨大的卡加乌斯神像，卡萨斯牵着骆驼慢慢走，让这个双脚没有着地，脸庞又没有遮挡阳光的石奴人靠近神像，让他看得更清晰些。
看着那高大的神像、精美的浮雕，诺恩抬手揉着自己阖紧的第三只眼，他心中生起崇拜和敬畏。
三眼猿人们主要供奉着卡加乌斯，在祭司们的颂赞歌里，卡加乌斯被颂赞为大神，造人之神，造物主之一，祭司们靠着他们对卡加乌斯的崇敬与信仰，不断地在拔高卡加乌斯的位置，增添卡加乌斯的称谓，为此他们还编纂了许许多多的神话，以此证明卡加乌斯在神祗间的超然地位。
诺恩回忆着那些神话和颂赞，他不晓得那些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不过祭司们的地位是那么崇高，作为石奴人的自己无法忤逆他们的言语。
卡萨斯面向预言神神像，他跪伏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而后用额头上的预言之眼轻触神像的脚尖，反复三次，而后他又亲吻石像前的祭坛，最后摆上自己的祭品。
祭拜过卡加乌斯后，他便站起身来，拉着骆驼往另外两个神殿走去。
“先去哪里？”
卡萨斯问道。
“小主人，去供奉万神的那里吧…”
诺恩有些受宠若惊。
卡萨斯牵着骆驼往供奉诸神的殿堂走，诺恩透过地毯的缝隙望了过去，他首先看到的是各种各样面容模糊的神像，彼此间难以分辨出差别，神像们的中间，是一位手持雷霆的神像，这个神像雕刻得比一般的神像要好，起码面目还算精致。
“为什么…雕刻成这样……”
诺恩疑惑地问道。
“没有足够的工匠，而且我们很少祭祀这些诸神。”
卡萨斯回答道。
他牵着骆驼走近，诺恩这时低头一看，发现祭台前跪伏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貌美动人，额上的第三只眼微微阖着，身上灿金色的柔顺绒毛彰显着她纯种三眼猿人的身份，她的衣袍精致，脖颈上的首饰璀璨耀眼，那做祭祀的形态举止，让她看上去给人一种非同一般的感触。
诺恩看得有些呆了，这女人的雍容华贵让这孩子忍不住地一直盯下去。
只见女人缓缓起身，回过头去，锐利的眼睛一下便捕捉到了诺恩的视线。
“噢，石奴人？”
女人略微诧异地开口道。
诺恩被吓了吓，赶紧拢住身上的地毯。
卡萨斯靠近了些手中的骆驼，而后朝女人行礼道：
“艾西斯王后大人，卡加乌斯庇佑的欧顿国王的伟大妻子，我是伊比亚的卡萨斯。”
诺恩惊诧得愣住了，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欧顿国王的王后。
“你让你的奴仆进到神殿来，这很不寻常。”
艾西斯王后玩味地打量着卡萨斯说道。
“有些时候，我会将诺恩看作手足兄弟，仅此而已。”
卡萨斯明白艾西斯王后误会了二人的关系，如此解释道。
听到卡萨斯的回答，艾西斯王后微微颔首，而后轻声感慨道：
“可惜啊，我那伟大的丈夫无法学会这一点。”
“王后，假以时日，尊贵的欧顿王一定会明白你的苦心。”
艾西斯笑了笑，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径直地走出了祭祀诸神的殿堂。
诺恩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后的身影离去。
原来欧顿国王…冷落了王后么？
冷落妻子，这是非常为人腹诽的。
而如今，欧顿国王竟然冷落了王后。
诺恩实在不敢想象。
“诺恩，这些事情，你不要多舌。”
卡萨斯看向诺恩，郑重地叮嘱道，
“那位艾西斯王后，是受神祗眷顾的。”
诺恩微微颔首，作为卡萨斯的奴仆，他自然也有听过关于艾西斯王后的事迹。
据说，艾西斯王后原来是前任大祭司之女，在出生之时，手里抓着一只椰枣树枝，额头上的预言之眼焕发着瑰丽的光芒。
这样的异象，让艾西斯早早地就被选定为日后的王后。
在见过祭祀诸神的殿堂后，卡萨斯牵着骆驼走了出去，将诺恩带向最后一处殿堂。
那座供奉赋予理性之神的殿堂。
当骆驼踏入殿堂的一刹那，诺恩就面露出惊愕的脸色。
“神像…神像呢？”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预言神卡加乌斯，还是其他诸神们都有神像。
诺恩左看看，右看看，偌大的殿堂里，竟然找不到神像。
难道神像被人偷了吗？
“没有神像，诺恩，这位神祗是没有神像的。”
卡萨斯开口说道。
诺恩闻言，更加愕然。
“怎么会…没有神像……”
“因为…祂是传说中的造物主。”
卡萨斯低声说道：
“这是我在古籍上看来的，在久远的年代里，世上只有祂一位神。”
诺恩闻言，脸上的惊愕没有逝去，反而加深了不少。
以前他只是粗浅地知道，精灵们信仰的神是赋予人理性的神，是一位至高的神，可他从未想过，这位神灵竟然会是造物主。
看向着眼前的祭坛，诺恩打量着祭坛背后的壁画，在那上面，有一位先知模样的老人，指着那遥远巍峨的山峰，在向众人昭告高山上的神谕。
不知为何，诺恩的心灵轻轻颤动着。
似乎有一种血脉相传的触感，影响着他的信仰。
他没有察觉到眼前的景象，对信仰造成的细微而又令人心碎的变换。
“可是…祭司们不是说卡加乌斯才是…造物主吗？”
诺恩喃喃问道。
“我不晓得，祭司们总是日复一日地为伟大的卡加乌斯增添荣耀，不管真伪。”
卡萨斯狡黠一笑，见四下无人，继续道：
“或许，
伟大的卡加乌斯都不知道自己是造物主。”
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