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亭山的山谷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即使他们派人截断了火势，但火光灭了，山谷里已经成了焦土废墟。
这个时候想点清山谷里的尸体是很难的，里面有两千枭衣卫的尸首，还有两千个敌人的尸首。
而且火药炸开的时候，很多人尸首都被炸开了，如今山谷里散落的都是碎块，更不要说认清谁是谁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收捡着被烧焦的枯骨，水下里的尸体，也被人打捞了上来。
这么多枭衣卫有的是人可以处理这些，但宋九兮对这些没有过问，而是问萧大伟：“明将军之前为何从大亭山西边进山谷？南边有一条小道，东边的路即使到不了山谷，但道路宽敞，翻过山谷也比西边那条荆棘小道容易？”
萧大伟说：“这是杨飞招供出来的，说西边的这条道是蒋乘潼秘密进出的地方，就连山谷里的士兵都不知道。我们要是从这里进去，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一开始杨飞就是故意招供这一条的？”宋九兮皱起眉，她总觉得燕述白没这么轻易相信一个犯人的话才对。
萧大伟脸色很差，羞愧地说：“我也是发生爆炸后才想明白的。”
“把杨飞押过来。”宋九兮厉声说。
萧大伟看了宋九兮一眼，立马让人去办了。
宋九兮缓了口气，又问：“那你们进山谷前，燕述白他怎么忽然不让你们进去，而是只带了两千枭衣卫进去？”
萧大伟思索了会儿，道：“将军说他们先进去探探路……”
宋九兮打断他：“燕述白是一军统帅，就算探路怎么会让他去？枭衣卫的斥候呢？”
萧大伟愣住了，脸色羞愧又后悔。“将军的决定我们没人敢反驳，所以……”
他羞愧到抬不起头来，他们习惯于听命于燕述白。只要燕述白一个命令发出来，他们不要命都会完成任务。
可他们却忘了燕述白的安全，这是一军大忌。
“属下有错！”萧大伟重重往下一跪。
宋九兮侧身避开了，道：“枭衣卫的事由燕述白回来时再处理，如今不是自责的时候，洛风也跟着明将军进山谷了是吗？”
“是。”萧大伟说，“洛将军说他一定要跟着将军。”
“不管是明将军还是洛将军，我们在山谷里都没找到。”宋九兮说，“现在大亭山已经搜遍了，就沿着大亭山往外搜，周围的村庄，寺庙还有驿站，全部都要搜。”
“是。”萧大伟应下后，迟疑了一下，宋九兮说山谷里没有燕述白和洛风，对于这一点萧大伟想相信，又不敢相信。
山谷里还有那么多碎块，拼都拼不起来。他们不敢想那里面有没有将军，宋九兮说不在，他们就当不在。
但宋九兮一连让他们寻找了半个月，都没有找到任何消息后，他们心里的怀疑都越来越甚了。
但宋九兮依旧很冷静，或者说平静。
她安排枭衣卫出去寻找，她自己也不断沿着周边在寻找。大亭山上下所有的山峰，甚至沿着大亭山周围河流往下找去，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除了那个山谷，周围没有任何燕述白或者枭衣卫留下的痕迹。
枭衣卫众人脸色越来越沉，也越来越沉默。
段昶红着眼每天跟在萧大伟或者汪昌后面找人，方珑都看到好几次，他一个人躲在树上偷偷掉眼泪了。
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燕述白，一个是段牧，这两人都消失不见了。
如今连洛风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压着一股情绪，时间越久，这情绪越重，也越来不报希望。
燕述白和洛风两个人的武功已经能排上江湖前十名了，只要他们逃出去了，哪怕受伤再重，都不可能一点信息都留不下来。
比如之前他们从方远县的卫所营地，到大亭山，都发现了段牧留下的七星门符号。
没道理燕述白和洛风留不下来。
除非他们根本没出山谷，也除非……
这日萧大伟过来汇报说，杨飞在牢里自杀了。宋九兮沉默着久久没说话。
方珑看着宋九兮欲言又止，她忽然一把拉住宋九兮的手腕。“主子，我们还要找到什么时候？”
宋九兮说：“找到人为止。”
方珑忍不住问：“真的能找到吗？主子，已经半个月了，我们也将周围五公里搜遍了，但没有发现一点痕迹。明将军若是活着，他一定不会让你担心这么久……”
“你想说什么？”宋九兮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问。
方珑却沉默了，宋九兮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到不正常。
那日她收整山谷里的碎尸，她都开始手抖了，不知道自己拿起来的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
但宋九兮却看陌生人一样，或者说像是看陌生物件一样，不带任何感情从她手上的碎块扫了一眼。
那时方珑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将碎块藏起，但宋九兮已经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这些天宋九兮一直指挥着枭衣卫找人，一刻也没歇息过。
方珑只觉得难受，心口窒息到喘不过气来。“主子，我们继续找下去，万一没有结果，到那时主子你准备做什么？”
“回京。”宋九兮说。
方珑一愣，这个回答她没想过，可这似乎又会是宋九兮说的话。
宋九兮没她想的那么脆弱，也许他们都想错她了。
宋九兮说：“你们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没有结果，我们就启程回京。京城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太子的罪证找到了，我们要一举做到底。还有你家的血案，我们也要重新翻开。”
“好。”方珑愣愣地点头，随后又忍不住说，“主子，在我跪下向你投诚的那一天，我就将你奉为吾主了。方珑这条命是主子的，主子在哪里，方珑就在哪里。”
宋九兮笑了笑：“方珑不用担心我，我说过为你家翻案的话，也会实现的。
宋九兮拍了拍方珑的肩膀，转身离开。
方珑看着宋九兮的背影却皱起了眉，这半个月宋九兮竟然瘦了这么多。
要是燕述白回来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心疼。
可燕述白真的还活着吗？
方珑叹了口气，继续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