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头不知是感知到了危险，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转头愈发急促。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漆黑如玉的水面上，泛起了咕咕的气泡，湖水沸腾起来。
气泡从水下涌起，在水面炸裂，每颗炸裂的气泡都会散发出缕缕黑烟。
在这奇异的黑叶沟，连水蒸气都是黑色的。
“疾！”
汉子一直前方，玉剑轰然落下。
武植跟柯恨雨来迟一步，恰好看见了玉剑飞下，水面蒸腾的一幕。
当是时，人头大嘴猛然大张，朝武植这边疯狂张嘴，原本不该发出任何声音的它，竟通过喉咙间的摩擦，吃力的发出嘎吱嘎吱如锯子据木条一般的声音，诡异而渗人。
人头之下，黑水疯狂乱涌，一颗颗人头般大小的气泡裹挟着高温，不断往上冒着。
轰！
水面轰然炸裂，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人头与玉剑撞上。
腐败的人头化为齑粉，可还未让那些人松口气，天空中黑色的雾气散开，一只擎天巨人出现在水上，他半边身体留在水里，半边身体高耸入云，仅仅从腰部往上，便高达千丈，武植两人举头望去，差点把脖子仰断才能得窥其半身。
巨人的身体和人头喷出的光柱一般，都是呈淡红色的高温，但不知为何，巨人的身体微微透明，从武植这个角度看出，能透过他的身体，看清楚水潭另一头的情况。
“这是……”
武植被这巨人的气象所夺，微微失神。
“法相！”
柯恨雨语气冷静，神色沉稳，似乎眼前仅半身便高达千丈的凌天巨人，也无法撼动她的心神。
法相！！
一直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武植，顿时大惊失色。
完全想不到是传说中，那些令天崩教地裂的超级大能才能修成的法相！竟然在这偏僻的黑龙潭出现，让武植等人一睹其风采。
果然让宁道远他们回去是对的，他们在这里，连炮灰都算不上了。
法相一出现，那方脸汉子再也不能保持镇定。
在心中狂骂：p!这**的情报部门！不是说好的一缕残魂吗，怎么连法相都出现了！虽然是极度虚弱的法相，但他
d也是法相啊！
“撤！”
不敢耽搁大意，赶紧施展遁法，全力后撤。
然而，在法相面前，所有不对等的力量皆是徒劳，任你进攻也好，逃跑也罢，可笑的如同捶死挣扎的蝼蚁。
千丈巨人举起那遮天蔽日，令天地失色的巨手，猛然拍下……
轰！
巨浪滔天，掀起万丈狂澜，黑叶沟所有的树木被风压压得弯下了腰，狂暴炙烈的热浪炙烤得武植脸颊滚烫难忍，身上的汗毛似乎都开始燃烧起来。吸入一口空气，就像吸入了一口岩浆，武植被呛得狠狠咳嗽，肺部如同着了火一样，憋闷得异常难受。
这就是法相之威，因为得到系统之助再加上被“百万怨念”蒙蔽而有些膨胀的武植，总算认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碾压”。
一切让他为之骄傲的东西，在如此毁天灭地般的伟力面前，都是那么多苍白无力。
他承受的还仅仅只是余波，就已如此糟糕，要成首当其冲的那几位。
不做他想，全部灰灰了去。
“过来，站我这里。”
就在武植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柯恨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果说外面是狂风暴雨大难临头的话，那柯恨雨的方寸之地，便是风和日丽一切如故。
“你怎么做到的？”
武植不认为仅靠她寒冰属性的特殊功法，就能抵挡法相的神通。
柯恨雨没有搭话，而是目光复杂的望向那千丈巨人。
待一切尘埃落定，云销雨霁之后，武植才从柯恨雨的身后探出脑袋。
“谢谢。”如果是柯依依，武植当然不会这么客气。
但是柯恨雨，两人始终有隔阂的。
“不用。”柯恨雨语气冰冷的回答。
远处，法相巨人逐渐缩小，变成了一人高的红色虚影，出现在了黑龙潭的水面上。
当武植看清楚了虚影的相貌后，嘴巴就惊愕的再也合不上了。
“卧/槽，柯大叔！”
那个本该已经死去三年多的人，竟然奇迹般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淡红色的虚影，眉眼却异常清晰，嘴唇微厚，脸颊瘦削，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然而，跟武植相处十年的柯震南似乎根本不认识武植一样，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柯恨雨。
“依依，这是爹寄托在落霞宗内的一缕残魂，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要问，但我现在时间不多了。一会儿等爹残魂虹化之后。会出现一本秘籍，是爹的毕生心血。你拿了之后，立刻逃离这里。绝对不要逗留或者回头。切记！”
柯震南的声音既沉稳又温柔，充满慈爱的看向柯恨雨。
然而……
柯恨雨脸上万古不化的寒冰变得更加冰冷，嘴角的冷笑如一朵在雪中盛放的冷艳冰花。
“柯惊雨，你对柯依依还是那么好啊。还是那么的不惜代价。”
武植一愣，柯惊雨是谁？为什么柯大叔听到这三个字之后，身子抖动得那么厉害？
惊愕，惶恐，愧疚，欣喜，无奈……所有一切能表达的词汇用在柯震南身上，都非常贴切。因为他此刻的脸上的表情太精彩了。
“你……你！你回来了？”柯震南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但武植感觉得到，这不是害怕。
“我出现而不是柯依依，你好像很失望。”柯恨雨面色冷漠，道。
柯震南激动道：“怎么会，怎么会，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爹的好孩子。”
“闭嘴！”柯恨雨听到“爹”这个字，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淡漠，面容狰狞的激动起来。
“爹？你是谁的爹？柯依依的爹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叫什么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知道关于我的一切吗？你当年亲手剥夺了我的一生，还有脸自称爹！哈哈哈……”
柯恨雨状若疯狂，哈哈大笑起来，好像一位堕入魔道的女魔头。
她一边笑，一边流泪，眼泪抚过她娇俏的脸颊，打落在胸前。
“你……你有名字了？”
“武植，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
武植脸一黑，这怎么把自己扯进来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柯……柯恨雨。”
“柯恨雨，柯……恨雨。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柯震南品味着这三个字，忽然间惨笑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柯震南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在极力压制自己是情绪。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剥夺我的一生，毁掉我的一切，就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为什么就选了我，天生寒脉就是错吗？就活该被你活生生的毁掉吗？别说你以一缕残魂来给我道歉，就是再次复生自杀在我面前，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当时情势所逼，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
“闭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说到这儿，柯恨雨目光中的狰狞之色暴涨。
“柯惊雨，我恨你！就算我只是连存在与不存在都不能确定的东西，我也诅咒你，永生永世的诅咒你。诅咒你！”
柯恨雨手中寒冰长剑陡现，挥舞着朝柯震南砍去。
而柯震南还在原地，站立不动，脸上全是愧色。
柯恨雨的长剑从柯震南的身上穿过，因为太过激动，柯恨雨在穿过柯震南虚影之时，一个不稳跌了个踉跄。
柯恨雨现在失魂落魄的，哪里有心思稳住，还好武植眼疾手快，把柯恨雨抱住才使得她不至于跌倒。
“恨雨，对不起，对不起，爹来世再来补偿你。”
声音还在回荡，人影已消失不见。
“滚！！你不是我爹，我也不要你补偿！”柯恨雨发了疯要扑向柯震南消失的地方，被武植抱住才制止了她的不理智行为。
魂都散去了，还能有什么用？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柯恨雨目光呆滞，在武植怀中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能具体说说吗？”武植好奇得很，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柯震南要“剥夺”柯恨雨的一生？然后又如此愧疚。
武植这句话一出口，柯恨雨一把搂住武植的腰，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呜呜呜……为什么就是我，你告诉我，有人生而有罪吗？”
“没有，人生而无罪。”武植正在玩宗教，这两个观点在那边世界的宗教界可谓争论不休。
柯恨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抱得武植更紧。
“呜呜呜……那你告诉我，我……存在不存在？”柯恨雨的身躯颤抖得很厉害，她十分关心这个问题。
武植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当然存在，你现在就存在，以后也会一直存在下去。”
“不！”柯恨雨又再次激动起来。“这一切都是柯依依的，都是她的，总有一天，这些都要全部还给她，包括我。到那一天，我……我也会……”
柯恨雨颤抖更加厉害，此刻的她哪里还是那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冷血少女，这分明就是一名孤独无助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