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扯了两下姜翠芬的胳膊，发现没有动静，心里有数了。
她嘴角动了动：“你妈刚吃过的，不饿。我先带她去房间看看，早点适应新环境。”说着，她牵着姜翠芬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刘晓娟双肩一沉，无力感瞬间弥漫全身。
顾逸风察觉到不对劲：“咋了这是？妈不接受？”
刘晓娟苦笑着：“我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她接受不了，先慢慢来吧。”
进了房间的姜翠芬望了望四周。
她有点窘促，更多是惊讶。
这个房间比她之前那个家的强多了。
窗明几净，整洁漂亮。
古铜色的桌椅摆在一角，旁边是高大的衣柜，柜子旁边还有个小巧的梳妆台，台子上有一面锃亮的镜子。一只透着红色的花瓶里插着几支盛放的腊梅，鲜红漂亮，满室芬芳。
房间的另外一边是一张铺好了的单人床。
粉底兰花的床单曾经是姜翠芬最喜欢的颜色，如今就铺在属于她的床上。
被子枕头也都是清一色的干净，叠得整整齐齐。
光是看着都让人心生向往。
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早晨醒来的阳光都是甜的吧？
姜翠芬心底的阴霾被稍稍吹散了。
沈清秋将行李放在桌上：“我帮你收拾？”
姜翠芬摆摆手，脸上露出之前一样讨好的笑容：“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那你先忙着，一会儿出来看看孩子。”
一想到自己的小外孙女，姜翠芬心软了一半：“好。”
房门关上，沈清秋回到桌前吃饭。
刘晓娟怯生生地看着她，筷子在米饭上戳出一个大洞，也没敢问出口。
最后还是顾逸风憨，张口就问：“妈，我丈母娘怎么样了？”
“看着还行，给她点时间。”
过了大半辈子了，一朝被告知离婚，姜翠芬接受不了也是事实。
吃了饭，姜翠芬出来了。
“我来帮忙洗碗吧。”她不好意思地笑着。
“不用不用。”顾逸风卷起袖子，“您安心歇着就行，我来洗碗。”
刘晓娟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吃了饭你歇会儿，等会儿下午还有课。”
顾逸风的声音从厨房里面传来：“没事儿，我中午跟人家说好了去试试小时工，每天中午下午各做一个钟头。”
“那你可得当心点。”
“知道了。”
看着顾逸风在厨房忙活的样子，姜翠芬惊呆了。
她从没想过在一个家里，男人还能干活。
换成他们老刘家，别说刘铁生了，就连刘小年都没洗过一根筷子。
她木木地看着女儿女婿说话互动，有股从未有过的滋味漫上心头。
顾逸风这段时间也被锻炼出来了，吃过饭就习惯地去洗碗。
他现在每天上午下午都有课，还找了个做小时工的工作。
工资是远不如从前，但有个好处，工钱可以日结。
他刚上工几天，正忙得有滋有味。
洗好了碗，顾逸风就出门了。
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刘晓娟哄着孩子入睡。
姜翠芬站在旁边一时间手足无措。
刘晓娟：“妈……您坐着呀，老是站着干嘛？”
姜翠芬嘴角沉了沉，找了个距离女儿最远的沙发一角坐了下来。
见到母亲这样的举动，刘晓娟心口微微发疼。
她飞快垂下眼睑，生怕被母亲看穿自己的心事，强忍着难受说起孩子的事情。小思好如今恢复得很快，开始长得白白胖胖。
大约是上午睡得时间太久，这会儿刘晓娟怎么哄，她都不睡。
小思好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嘴里还发出啊啊的声音，可爱得不行。
姜翠芬想靠近一点，看得更清楚。
身子刚动，刘晓娟就感觉到了，索性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别、别动她，她还这么小，让她躺着，她不是刚做过手术吗？”姜翠芬一看，赶忙开口阻止，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坐到刘晓娟旁边。
母女俩终于靠在一起了。
刘晓娟快速眨眨眼睛，逼退眼底的泪意。
“喏喏，好乖乖，她跟你小时候不一样。”
姜翠芬逗弄了两下小外孙女，话匣子也打开了，“你小时候哪有她这样乖，不是哭得震天响，就是会爬了之后从床上摔下来。哎哟，那会儿我还要干农活，还要盯着你，真的累死了，你奶奶还是那么个暴脾气，稍微做不好就是又打又骂的……”
说到这儿，姜翠芬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晓娟心里叹了一声。
她清楚，母亲的心结还是要她来解开。
姜翠芬带孩子确实有一手，小思好被她哄了两下，很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刘晓娟开口：“妈，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是因为我擅自做主让你和爸离婚了，对不对？”
一听到这话，姜翠芬立马将嘴巴闭紧。
“你可能不知道，你被隔壁蔡奶奶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剩下半条命了。就这样，我爸那人宁愿去打牌，也不肯来给你签字手术！刘小年那个臭小子，你疼了他这么多年，他来医院问都不问一句，只管要钱！我能把你留在这样的人身边吗？”
刘晓娟越说越心疼，越说越气愤。
“他们要是对你不管不问就算了，你一个人日子也能过下来。大不了，以后我把你接来跟我们一起住，养老什么的也不用他们烦心。可现在呢？我给你两百块钱，是让你补贴家用的，你每一分钱都花在他们父子身上，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泪水涟涟，“妈，您是我亲妈，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他打死吗？”
姜翠芬浑身一抖，终于无声地哭起来。
母女俩哭成一团。
姜翠芬捂着脸：“那也不能离婚呀……这不是丢人？你以后回去，人家会说你闲话的。小年以后说媳妇，人家看他是单亲家庭出来，也会嫌弃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还在为一双儿女着想。
刘晓娟深深吸一口气：“难道人家到咱家来看，看到我爸把你打成这样，就有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刘小年了吗？”
这话成功让姜翠芬哑口无言。
她又乘胜追击补了一句，“我爸那人动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能瞒住一时，难道还能瞒住村里上下所有人的嘴巴吗？人家不会去问不会去查？”
姜翠芬傻眼了。
“我再带您去派出所看看，您亲耳听吧。”
说完，刘晓娟去敲沈清秋的房门，把孩子托付给婆婆照看。
“都决定好了？”沈清秋接过孩子，小声询问。
刘晓娟面色凝重，点点头：“您说得对，有些事情必须要让我妈看清楚，否则她永远都心存幻想。”
她太了解母亲了。
姜翠芬和刘铁生是少年夫妻，在刚刚新婚的那段时间里，两人也确实过过一段蜜里调油的美好日子，感情还算不错。
正是因为这一点，姜翠芬一直认为刘铁生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他动手打人，不过是因为在牌桌上输了钱，心情不好，要么就是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
总之，刘铁生自己还没说话，姜翠芬已经替他找好无数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