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村坝之战后，朱棣没有闲着。建文元年十二月二十四，燕军抵达广昌，广昌守将杨宗投降。建文二年正月初一，燕军抵达蔚州，蔚州守将王忠、李远投降。河北大部落入燕军之手。
朱棣的三个儿子，分赴各地招募士兵、筹集粮草。许多府、县的粮仓被搬运一空。强拉壮丁之事也很普遍。
用朱棣的话说：“为了靖难大业的成功，只能先苦一苦百姓。”
李景隆在德州一带收拢溃兵。两军陷入对峙状态。与此同时，李景隆也在等待朝廷处罚他的圣旨。因为，监军常歌回京了。常歌回京的目的只有一个，去建文帝面前参劾李景隆！
谨身殿。
常歌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张掖门之战时，李景隆怕瞿能抢功，鸣金收兵；其后的郑村坝之战，带头南逃。
说完这一切，常歌违礼，抬头凝视着建文帝的眼睛说道：“皇上，若不撤换李景隆，大明危矣！”
建文帝亦是愤怒万分。两次平叛的重大失败，让以前温文尔雅的皇帝变得暴躁。
建文帝怒道：“朕给了李景隆五十万人，数月功夫便折损二十万人！李景隆无能！”
常歌趁机又进言道：“旗手卫耳目得到消息，叛军正在河北拼命扩军。如今朱棣的兵马已达近二十万人！若不撤换李景隆，局面恐怕无法收拾。”
建文帝皱起了眉头：“去年七月时，朱棣手中不过八百人马。这才过去了五个月，怎么扩张到了二十万人？”
齐泰建议：“皇上，应立即撤换李景隆！另择一悍将统兵！”
李景隆是黄子澄推荐的。黄子澄自然要第二次力保他。黄子澄道：“齐尚书又要举荐徐辉祖？”
齐泰道：“没错！早就应该任用徐辉祖为帅！”
黄子澄道：“可徐辉祖是徐妙云的亲弟弟！”
常歌忍不住了，他跟外甥在朝堂上争辩：“那李景隆跟朱棣还有亲戚关系呢！朱棣是李景隆的亲表叔！老曹国公李贞在世时，朱棣常与李景隆在老曹国公府玩耍！”
黄子澄身为大学士，口才是一等一的，精通雄辩之术。他道：“可是，李景隆与叛军作战半年，没有投敌！郑村坝大败，他选择南逃反而能证明他对朝廷的忠心。因为他没有选择投降！皇上，朱棣只占据了河北一域，实力有限。您却坐拥九州万方！别看当下遭遇小败，朝廷依旧有能力集结三倍、四倍于叛军兵力的大军！胜利是迟早的！我们需要的不是能力出众的统帅，而是对皇上忠心的统帅！”
常歌道：“诡辩！照黄学士所说，李景隆南逃山东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黄子澄道：“说他有功是言过其实，至少他的南逃能证明他忠诚于皇上！徐辉祖就不同了，虽能力出众，忠心却未受过检验。任用他做统帅，万一他率全部平叛军投降呢？朝廷耗费巨大财力、物力集结大军，岂不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
建文帝似乎被黄子澄的雄辩术说动了。他嘴里喃喃道：“是啊，选择统帅人选，忠心要大于能力。”
常歌退而求其次：“就算徐辉祖不可用，那瞿能呢？平安呢？哪个不比李景隆强？他们同样经历了数月征战，同样证明了自己的忠心！”
齐泰附和：“皇上，臣举荐瞿能为征虏大将军、平安为副将军。”
黄子澄在心中暗骂常歌：表舅啊表舅，若不是我在皇上面前多次为你美言，你如今还在玄武湖边领着孙子、孙女钓王八呢！现在怎么倒向了齐泰？
要论才干，黄子澄赶不上齐泰。若论口才，十个齐泰也赶不上一个黄子澄。
黄子澄高声道：“《老子》曰，哀兵必败。李景隆已遭大败，为了李氏一门的荣耀，定会痛定思痛，在德州整军经武，再次北上，平定叛乱！瞿能、平安虽能力出众，毕竟没有公、侯高位，恐难服众！”
黄子澄如果出生在六百年后，一定会成为一个老练的传销洗脑大师。
他的一番言论，竟让建文帝放弃了处罚李景隆的想法。
贝者场里有一句话，叫“敢输不敢赢。”此刻的建文帝就像是一个把宝押在李景隆身上的赌徒，虽已输了本钱，却卖房子卖地不断加注，妄想翻本！
建文帝做出了一个会让他后悔不迭的决断：“朕意已决。征虏大将军仍由李景隆担任。另征发应天、江浙、河南卫所军三十万人，前往德州，交由李景隆统帅！明年开春，六十万大军北上平叛，定要全胜而归！”
常歌大呼：“皇上不可！”
建文帝根本没有搭理常歌，直接对王钺说：“起驾乾清宫。”
一柱香功夫后，谨身殿外的御道之中。
常歌步履蹒跚的走在御道里。他累了，真的累了。
黄子澄赶了上来，他质问常歌：“舅舅，你跟李景隆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常歌瞪着黄子澄：“不要再叫我舅舅！我没你这个外甥！黄子澄，你不是贪官，也算不得奸臣。可你对大明的危害比奸臣、贪官还要大！你的那些书生之见，迟早会把大明朝闹亡了！把皇上害成亡国之君！”
这是一句很过头的话。满朝官员之中，恐怕也只有常歌敢跟建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说这样的话。
黄子澄道：“你管了多年锦衣卫，又管了多年旗手卫。难道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嘛？”
常歌不想再跟黄子澄费口舌，他大步朝着宫外走去。
与此同时，北平，燕王府。
道衍正在禅房之中打坐。
纪纲走了进来：“大师，您找我？”
道衍睁开眼睛：“佛祖面前，不能谈杀生之事。咱们出去说吧。”
纪纲随着道衍来到御花园。
道衍说：“自起兵开始，殿下就一直派你专管策反事。你功劳甚大，却一直没有得到一个正式的官职。殿下说了，将你手下的一千两百人组成暗卫。由你担任暗卫指挥使。”
纪纲拱手：“多谢殿下信任、大师提携。”